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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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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演宋至父亲、母亲、哥哥、嫂子、两个侄子还有侄女的演员都入了剧组。何修懿在全阵容通篇对词那天见过其中几个, 剩下的则是头一回亲眼看到本人。

左然原本不必跟着,不过他却非要一起,据说是要更全面地理解故事,何修懿再一次感叹左然认真。

“山景村”中发生的事分为两段, 包括宋至进城之前遇到沈炎之前的事,还有宋至告别沈炎回到村子之后的事。

李朝隐导演先拍摄的是前面那一段。

宋至父亲染了重病。他才四十多岁,是家中主要劳动力,全家都很忧愁。某天, 宋至父亲突然感到病情好转, 甚至还下厨做了一顿饭, 然而正当众人欢欣雀跃之际, 他却陷入昏迷并且很快去世——原来之前几天只是“回光返照”。

家中骤然变得贫困。

祖父、父亲死亡,哥哥的两个儿子也还小。年轻的兄弟二人很难让自己拥有可以供养祖母、母亲、嫂子、和三个孩子的能力, 何况哥哥并不能干。

宋至母亲作为新的“一家之主”,已经竭尽所能地算计着用钱。他告诉宋至说, 不要总看女人,因为家里无法为他娶妻生子。

一日, 宋至母亲发现,宋至的二侄带着其年幼的妹妹偷走家里的钱并且换了一个西洋人的玩具。她拔了一根藤条,拼命地抽两个孩子,声嘶力竭地哭:“我怎么养了你们两个狗东西!我怎么养了你们两个狗东西!”

饰演宋至母亲的人是一个老戏骨。她在这幕当中,将一向隐忍、“顾全大局”的宋至母亲情绪的爆发演绎得可谓是淋漓尽致。

接下来的剧情便是宋至母亲决定将宋至的小侄女送出去当童养媳。女孩子还太小, 不到两岁, 占用了宋至母亲、嫂子太多时间, 使她们二人无法轻易从家事中脱离,编更多藤条,或者,种更多庄稼。而送出去,则可以得到一笔钱,同时节省自己时间。

这也是很多地区古老的习俗。对于某些贫困的有女儿的家庭来说呢,女儿无法“传宗接代”,出嫁时还要带走一笔嫁妆,而接纳童养媳家庭,到了迎娶之时则只需要摆上几桌酒席,省钱省事,“互惠互利”。宋母同样认为女孩子“不划算”——姑娘出嫁之后生育下的孩子都要留在别人家里、跟随别人姓氏,无法替家族开枝和散叶。

宋至母亲仔细叮嘱对方不要虐待她小孙女,那家应了,然而这不过是令自己好受一些的方法罢了。不论虐不虐待,宋家都不可能知晓。

老戏骨的演技十分精湛。宋至母亲一心为了家族,然而,那愚昧可悲的呕心沥血、自我牺牲,令片场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沉甸甸的。

……

“山景村”片场很偏僻,没有什么娱乐,众人十分无聊,于是每晚都在打牌。

有人带了一副筹码,自此,打牌内容终于不再局限于双升、斗地主之类的了,升级成了德州-扑克。

何修懿不会打,前两天只是看了看,一直到第三天晚上才首次上了牌桌。

参与游戏的一共有六人。

左然、何修懿、摄影师凯文、录音师莫安,扮演宋至嫂子的张筱茂,还有扮演宋至哥哥的游于诗。

张筱茂不算红,但有上升势头。整个人十分有气质,有着一种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范儿。她平时也是那样的,每回接受记者采访,都能透露与世无争、无欲无求的十分淡然的态度。

然而一周下来,两人变得相熟,何修懿发现她……是一个玻璃心。

张筱茂时常在微博里搜自己,只要看见负面评价,比如说丑八怪、演技差、红不了……就会气得像要爆炸,直拉着好脾气的何修懿吐槽,偶尔还会登录小号上去怼人。

何修懿曾经说:“你的性格……和我以为的不一样。”张筱茂回答道:“装的。公司和经纪人让我装的。”

至于游于诗,也与传闻中的不一样。

提到游于诗,影迷们多数会感慨地说一句“伤仲永”。游于诗出道时曾经备受瞩目,然而下坡路却走得十分厉害。曾与他合作的某个一线导演的一句有名的话也许可以说明问题:“太懒了。”意思显然是说,游于诗有天赋,然而不够努力,终日声色犬马。何修懿看过对方两三部片子,也能感觉到演技有退步。总之,游于诗才三十三岁,便成了末路的典型。

不过,在演对手戏时,何修懿却感到游于诗目前的演技算是相当不错,想来也许是悔悟了。

二十把玩下来,张筱茂要去睡美容觉了,莫安便叫录音助理顶替。

何修懿第一次上桌,又是二十把过后,便将自己手边的筹码全都输光了。

“……不好意思,”何修懿站起来,“我输光了。”

左然抬起头说:“我可以借给你。”

“那就没意思了!”录音助理叫道,“还带借来借去?!”

“没事,”何修懿对左然笑了笑,说,“刚才很开心了。”

这时莫安忽然问道:“嗨……我的老伙计们……咱们赌点儿什么呢?难道就这样干打吗?”

“来个大的!”录音助理再次叫道,“敢上牌桌,就做好把内裤都输掉的准备!”

莫安:“哦,上帝啊,这简直太棒了。”

何修懿有一点茫然——签了《家族》合同,他手头宽裕了很多,但也没得挥霍。

听到录音助理的话,一向沉默的左然忽然出乎意外地插了一句:“就这个吧。”

何修懿:“……?”

左然抬起眼扫了一下何修懿:“第一个输光的,脱掉内裤回去。”

何修懿:“……”

“就在洗手间脱,只穿外裤离开。”

“……”

左然继续慢条斯理地道:“为了防止作弊,将内裤交给最后赢家保管。至于其他输家……以后请吃饭吧。”

何修懿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

他抗争道:“不要这样……”

众人哄笑一声,又继续打牌了。

左然手边筹码不断地增长着。他左手扣着暗牌,右手时不时地摆弄一下筹码,修长的手指将筹码拿起、放下,令其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好像在何修懿心间敲鼓。

又是一段时间下来,左然的筹码简直垒成了长城。

“他会算牌。”将最后一叠筹码交给了左然,摄影师凯文无奈地说道,“他能记住所有用过的牌,分析每一个人拿到某种暗牌、与明牌一起组成某种花样并比他大的几率……他赢面大就加注,他赢面小就弃牌。还有别的算计,你们问他好了。”

德州-扑克,每人手里两张暗牌,桌上还会有五张公共牌。经过押注之后,游戏进入摊牌阶段,每人任选三张明牌,与自己手里两张暗牌搭配,看能否组成同花顺、四条、满堂红、同花、顺子、三条、两对、一对等等。剧组没有庄家,规则便是,每局牌面最大的人通吃所有筹码。

见凯文说左然算牌,何修懿又想起了左然理工学神的属性。

以后还能不能和他打牌了啊……

最终,丝毫不意外地,除左然外所有的人都离桌了,左然面前筹码简直像一座山。

左然将筹码推到了一边,抬头直盯着何修懿。

“那个……那个……”没来由的,何修懿心里面一阵紧张,“那个惩罚,应该是开大家玩笑……的吧?”他觉得自己耳朵好像都红了。

左然看了何修懿好几秒,才好整以暇地从桌前站起:“当然是开玩笑。”

“哦……”何修懿松了一口气。

“我可不想保管你的内裤。”

剧组有人站在一边,唯恐天下不乱地用手机拍摄,监制走到他们跟前小声“命令”他们全都删了。

何修懿也有些无奈——常年如冰山一般的左然喝醉了之后怎么是这样?他那些狂热粉丝知道了会不会纷纷爬墙到别家?

不知是谁开玩笑似的说:“影帝该不会喜欢柳扬庭?错把长得很像的何修懿当成自己暗恋的对象了?”

何修懿笑了笑:“不清楚,可能吧。”

折腾半天,监制有点累了,叹了口气,对何修懿问道:“要不你把左然带回你家去吧?就一晚上……明早你们两个一起赶去片场。看这架势,就算你帮忙把他送回家,你离开后他也又会闹的。”

何修懿沉默了一下,半晌之后才开口说:“我那房子面积很小,我怕左老师住不惯。”

监制笑了:“他哪里是那么矫情的人?”作为演员,忙起来时从第一场拍到最后一场无休,冬天穿短袖,夏天穿棉服。左然还不红的时候,有几次在村里拍戏,眼睁睁地看着老鼠经常嚣张得从睡着了的人身上踩过去。不过,每次在记者问到拍戏是不是辛苦时,左然都会十分平静地回答:“没有感觉,这应该的。”

何修懿只能应承了,扶着左然,再次钻进那辆“慕尚”,给司机报了一个地址,而后便让左然靠着自己,一路往熟悉的小区去了。靠着他的左然再也没挣动过,仿佛真的找到了自己的“媳妇”。

何修懿的“家”真的非常小,在一栋八几年的老楼一楼最内侧,一室,没厅。地板踩上去吱呀吱呀响,墙上的白漆也有些剥落了。

这是他最近才租的房子。母亲去世之后不久,便有人给父亲介绍了一位四十岁的离异的女性,父亲觉得十分喜欢,见了几次面后便让对方住到了家里来。据说,她的儿子借了几十万块参与什么“庄园开发”,被人骗得血本无归,于是她只好卖房子还债,出来再找“老伴”也是因为实在是没有住处了。何修懿的父亲急着“抄底”,因此不顾旁人指点,坚持让“女朋友”住进他唯一的一套房子里了。何修懿见过“准后妈”,十分漂亮,风韵犹存。他的父亲是个“颜控”,何修懿的母亲便是个大美人,而何修懿像他母亲,桃花眼、高鼻梁,还有一双长腿。

何家一共两室一厅。何修懿将近三十岁,和四十岁女性住在一起实在是有一些别扭,只好出去租了房子。他的经济十分紧张,也租不起什么好的,只能一边干着兼职一边勉勉强强将就着住——他最近的一个兼职是给朋友开的婚纱摄影当模特拍摄宣传照。

左然进门之后却没什么不适。何修懿让他坐在椅子上,他便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眼睛只盯着何修懿,别的什么都不在意。

何修懿觉得有一点好笑,玩儿心上来,逗着左然说:“闭眼。”

左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何修懿又道:“睁开。”

左然又是照做。

“张嘴。”

“……”左然双眼直盯着何修懿,半仰着头,似乎觉得自己会得到一个吻一样,微微启开一条唇缝,还伸手去拉何修懿的腕子。

何修懿连忙道:“行了闭嘴。”

“……”左然有些失望地合上了双唇。

看着左然这样,何修懿感到有一些诧异,问道:“左老师,左影帝,你对我相信到这种程度?”

左然点了下头。

何修懿突然之间竟然有些羡慕那个“媳妇”。此刻的左然很像幼儿园孩子,不搭理“陌生人”,只愿意把昏昏沉沉的自己交给“媳妇”,完全听对方的指挥。这种羡慕很没由头,因为何修懿甚至不知道那个“媳妇”是否当真存在——是左然现实当中的恋人,还是他酒醉之后的幻想。

何修懿又对左然道:“你在这稍微坐一下。我去洗漱,马上回来。”

“好。”

何修懿走进破旧的厕所,打开了那个摇摇晃晃的笼头,等了足足有五、六分钟,热水才汩汩地流进了池子里。白天用于修饰的妆去吃饭前已经卸了,何修懿在洗脸这步并没有花太长时间。之后刷牙、使用牙线,当他从厕所再走回客厅里时,左然刚好独自待了十五分钟。

何修懿看见左然依然坐在门厅内的木质餐桌前,微微蹙着好看的眉,修长的手指拿着一张红色便签纸,似乎正在研究什么。

“左然?”红色的便签薄一直放在餐桌上,是正方形的,何修懿有时会在上面记录信息。何修懿心里琢磨着:原来方才左然在玩这个,怪不得一直没发出声音。

左然没有答话,继续与手里的便签纸搏斗着。他将纸折过来、折过去,时不时地拆开,而后再折过来、折过去……无限地重复着无意义的流程。那张红纸折痕遍布,看着有些伤痕累累。

何修懿想将纸抽出,左然却固执地不让。

“……”何修懿只好等一下。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左然终于完成了他想要完成的高难度操作——将手里那张红色的便签纸折成了一个心形。何修懿仔细看过了,心形折法十分简单,有效操作只有四到六步,却把喝醉了的左然……足足绊住了将近2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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