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难哄只剩下光了。



看到车兴德手上的刀时, 桑延瞬间懂了他过来的原因。像是想玉石俱焚,车兴德挥刀的力道发了狠,毫无理智般地胡『乱』挥舞。

期间不经意将桑延的手臂和腰际都划了道伤口。

因为他的举动, 桑延唇线拉直,模样在这光线下显得半明半暗。在车兴德再一次把刀刺过来的时候, 桑延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胳膊, 用力一掰。

他的骨头发出移位的咔哒声。

车兴德吃痛地叫了声, 手上的力道松下,刀也落到了地上。

桑延的肚子和手上都还留着血。黑衣服看不出暗红的颜『色』, 但他手上的伤痕被划得深, 血『液』像蜿蜒的蛇, 缠绕手臂, 沾染着手腕的红绳。

再顺势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你运气还挺好, ”桑延仍然固定这他那脱臼了的手臂, 将他摁在墙上,压低声音说,“如果那年真出了什么事儿, 今天这刀就不会是在地上了。”

如果那一天,温以凡的大伯再晚点回家。

如果她跟郭铃得到了同样的结局。

如果她也在那么暗无天日的黑暗和寒冷里, 独自一人度过那么多年。

想到这, 桑延手上的力道渐渐加重, 听着车兴德的惨叫声,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的眼眸暗黑,脖子上青筋凸起, 所有嗜血的念头在脑间冒起。

在下一瞬,又想起了温以凡前段时间说的话。

——“你受伤了我会给你上『药』,但我也会生气的。”

桑延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他垂眸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血,又拽着车兴德往外头走:“你倒是会找地儿捅。”

“……”

“这大热天的划手上我他妈怎么遮。”

车兴德完全没力气挣扎,像个麻袋一样被他拖着往外走。他疼得说话都不清楚了,又开始求饶:“大哥…求你了,我不想坐牢……”

“你不想坐牢?”桑延冷笑,“人姑娘也不想死。”

……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陆续有路人围观过来。在附近巡逻的民警也恰在这个时候赶来,了解了情况之后,他们把车兴德押上了警车。

民警主动提出送桑延去医院,顺带录一下口供。

桑延很配合,只是让他们先等等。他回到车旁,想把车钥匙和手机拿上,翻了圈却没看到手机。他眉梢轻扬,也没太放在心上,转头跟民警上了警车。

一路上,民警边帮他简单处理伤口,边问着大致的情况。

桑延的伤口还流着血,他捂着肚子,平静回答着。

过了好半晌,即将到市医院时。

民警又问:“您跟嫌疑犯——”

没等他问完,桑延忽地打断他的话,问道:“现在几点了。”

民警:“差不多八点四十了,怎么了?”

听到这个时间,桑延顿了下,侧头问:“不好意思,我能借用一下您的手机吗?”

-

这个时间点,上安这一块的路道还有些堵。

随着时间的推移,温以凡的心情越发的焦虑。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把桑延的手机和录音笔都放回包里,出声问:“师傅,这还得堵多久?”

司机回:“过了这段路就好了。”

温以凡正想再问问,在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未接电话是南芜的陌生号码。

她的呼吸屏住,脑子有了个猜测,立刻接了起来。

如她所料。

那头瞬间传来桑延的声音:“温霜降。”

听到这个声音的同时,温以凡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也终于放松下来。她用力抿了抿唇,直接就是问他地情况,话里还带着浅浅的鼻音:“你没事吧?伤哪儿了?”

这话明显是知道了,桑延也不找理由搪塞了:“没事儿,就手破了点皮。”

温以凡压根不信他说的话,抽了下鼻子:“我看到好多血。”

“那大概率是车兴德的,我屁事儿没有。”桑延懒散道,“行了,真没事儿。温霜降,今天自己回家。我还得录点口供,没那么快回去。”

温以凡低声说:“我去找你。”

听到这话,桑延沉默几秒,似是因无法再隐瞒过去而叹息了声:“行,那你拦个车。来市医急诊这儿。”

……

温以凡到急诊科的时候,桑延身上的伤已经缝合完了。此时医院的人不算多,他旁边站了两个民警,似是在问他问题。

她快步走到桑延面前,盯着他手臂上的伤。

桑延偏头:“来得还挺快。”

温以凡面上没什么表情,转头跟两个民警打了声招呼。随后,民警也主动说:“那差不多是这样,之后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会再联系您的。”

桑延看向他们,颔首:“嗯,辛苦了。”

两个民警走后。

温以凡重新盯着桑延。他的脸『色』比平时苍白了些,原本偏淡的唇『色』在此刻也没有半点血『色』,整个人多了几分病态。她低下眼,慢慢地说:“破了点皮。”

“……”

“然后缝了六针。”

桑延抬眼瞥她,没再说话辩解,耐心等待着她之前提及的,会朝他生气发火的话。他靠在椅背上,手上麻『药』还没过,习惯『性』抬起另一只手去握她的手。

沉默片刻。

没等到她的怒火,桑延就见她的眼眶红了,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

“……”桑延愣了,“不是,你这还没吓唬我怎么反倒哭上了?”

温以凡坐在他旁边,忍着声音里的颤意,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她又伸手把眼泪擦掉,问道:“你干嘛去抓他。”

桑延好笑:“我这还做错了么?”

“你看到他之后,报警就好了,”温以凡的语气有些硬,“多余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做。”

桑延耐心道:“那他要跑了。”

“跑就跑,跑了又怎样。”温以凡真跟他发起了脾气,“他就算跑掉了也跟你没关系,你管这事儿干什么!就你会见义勇为!”

安静下来。

被她这么说了一通,桑延也不生气,低眼看她,“这是怎么了?”

“我不喜欢你这样……”温以凡低着头,哽咽着说,“你能不能不要管这些事情,你不要让我后悔告诉你好不好…你就每天好好上班,好好下班,然后平平安安地回来跟我见面……”

温以凡真的已经不在意别的事情了。

就算她厌恶车兴德。

恨不得他在牢里坐一辈子。

可那些想法,都抵不过桑延的半分丝毫。

——沉默。

“我哪儿不平安了?”过了几秒,桑延反倒笑起来,拖腔拖调地说,“现在还能这么直接在我面前哭,之前不都得躲着。”

温以凡依然保持这原来的姿势,没动。

“温霜降,你为什么不开心?”桑延捏了捏她的指尖,力道不轻不重,“车兴德被抓了,你大伯母付出了代价,那个姑娘也能沉冤得雪了。”

“……”

“还有,”桑延慢慢地说,“这次,我保护你了。”

听到这话,温以凡立刻看向他,眼眶还红着。

两人四目对视。

定格住。

“我其实非常在意,在意透了,当时说不缠着你就真不缠了的事情。”桑延眸『色』纯黑,喉结轻滑着,“想我一大老爷们儿那么要面子干什么呢。”

温以凡动了动唇。

话还没说出来,桑延扯了下唇角,又道:“就这点破事儿,跟你计较那么多年干什么。”

那会儿年少气盛。

爱一个人的时候,能为她掏空心思,再三地低下头颅。却也会被她的话语轻易击垮,从此寸步不入她的世界,了断得极为干脆。

明知忘不掉。

明知自己还在无望地等。

却还是为了体面和争一口气,绝不再成为主动的一方。

在那漫长的两年里。

他只知道自己在感情里是卑微的那一方,从未察觉过她情绪的不对,从未抓到她那藏得严严实实的痛苦和绝望。

从未,试图把她救出来。

温以凡讷讷道:“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跟你有什么关系?”桑延抬手,轻蹭了下她的眼角,“是车兴德那个人渣的问题。”

“……”

“你能为我高兴一下不?”桑延笑,“我把那个人渣抓进去了。”

是我亲手,抓住了你的阴影。

从此以后。

你的世界就只剩下光了。

-

像是听进去了,过了好半晌,温以凡才收回视线。她盯着自己的双手,脑袋低垂着,眼泪仍然在往下掉,像是流不尽一样。

桑延凑过去看她哭,眼眸微微敛起:“不是,这缝针疼得不是我么,你哭什么?”

听到这话,温以凡又往他手臂上看了眼,眼泪掉得更凶了。

“……”

桑延压根不擅长哄人,莫名还有种是自己把她弄哭的感觉。他有些头疼,认认真真地给她擦掉眼泪:“行行行,我他妈不疼。”

温以凡吸了吸鼻子。

又过了好几秒。

桑延盯着她红通通的眼,声音很轻,似有若无地哄了句。

“别哭了。”

急诊科室内安安静静。

温以凡用手背把眼泪擦掉,勉强地止住眼泪。

见状,桑延才松了口气,又突然想起件事情:“温霜降,你怎么回事儿?”

她小声应:“嗯?”

桑延:“不找我做报道了?你不是在跟这个新闻么。”

温以凡瞅他:“我哪有心情。”

桑延手臂放在她的靠背上,指尖在其上轻敲,悠悠地开始翻旧账:“怎么没有,之前我房子烧了,你不挺开心地去做报道?”

“……”温以凡又看向他的伤口,嘀咕道,“情况不一样。”

桑延自顾自笑了会儿:“行了,回家吧。”

两人起身出了科室。

温以凡被他牵着往前走,想到他的伤,还是忍不住说:“桑延。”

“怎么?”

“你怎么这么惨,”温以凡叹了口气,“这辈子得遇到我。”

桑延回头:“怎么惨了?”

“就是一直在遇到不好的事情。”说到这,温以凡想了想,“你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就比如——”

“比如什么?”

“可能我上辈子单身到七老八十,终于有个老大爷跟我看对眼了,结果新婚之夜的时候,人老大爷跟你私奔了。”温以凡合理猜测,“所以这辈子,我就是来给你找不痛快的。”

桑延沉默几秒,忽地笑了:“你这是举例子呢,还是在暗示我?”

温以凡慢一拍地抬头:“啊?”

“行,”桑延当做是举例子,挑眉,“那我把债还了,你这辈子对我好点儿。”

“什么债?”

“这不是欠你个男人么。”

“……”

“这辈子呢,我拿自己来还你。”桑延掀起眼皮,用指尖勾了下她的掌心,像是在挠痒痒,“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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