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宠溺
然而,转过天来的早上,微飏就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家老乡对她的宠溺——
邱医正来了。
一脸严肃地带着药箱,十分严正地要求复诊:“三小娘子前次受寒,伤了脏腑。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若是不好生调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女学的夫子明知道是瞎话,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请邱医正给微飏看脉。
微飏感动得几乎要哭出来,瘪着嘴眼巴巴地看着邱医正:“我手脚总是暖不过来……”
“这就是症状了!耽搁不得!”邱医正声色俱厉,“三小娘子必须立即回家!清明寒食之前不得再着凉!否则本医也救不了不听话的病人!”
别人还没怎样,先把范阿嬷吓得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我的神天菩萨!这可使不得啊!快!快家去!老奴这就去叫车来!”
邓夫子在旁边看着,扶额无语。
“正好。”石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就站在邓夫子身边,幽幽的声音吓了邓夫子一跳,“长公主殿下说,我在学里,反而让学生们胡闹起来有恃无恐。让我赶紧滚。”
这个话要邓夫子怎么接?只得干笑。
“今年这天格外冷,学里用炭怕也靡费得很。”石磬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似是要往邓夫子的脑仁儿里钻一般。
“何况刚刚闹完那么一大场……不如劝劝你家山长,早些放假吧。也省得各家惦记还不敢吭声……”
这倒是个真诚的好建议。
邓夫子下意识地叉手欠了欠身:“多谢姑姑美意。”
微飏遥遥地看见了这一幕,没吭声。
车马齐备,打道回府。
邱医正还没回到太医院,便被林氏派来的人拦住,恭恭敬敬地奉上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大早晨的跑这一趟,不论是哪位的意思,也辛苦了您。买盏热饮子吃,暖暖手脚。”
这若是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邱医正这么多年的太医院也就白掌了。含笑接了银票,点头道:“原不该拿的,毕竟是奉旨办差,讲不起辛苦不辛苦的话。
“只是三小娘子年纪小,有些事不识得轻重,林娘子还该照看仔细些。果然冻病了,大年下的,陛下该多心焦?这可是正经医嘱,还请转告贵主人为要。”
也就是说,这一趟差,是端方帝亲自吩咐的。
得了这个话,林氏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高高兴兴地准备给微飏裁制新衣、瞧看新首饰,好过新年。
这边微飏却背了人,盘问石磐:“姑姑跟邓夫子说什么?”
石磐也不瞒她:“建议女学早些放假。”
“昨儿陛下说的?”微飏扬眉。
“不是。”石磐垂眸不语,打定主意她不问,自己就不说——昨晚那次被鄙视实在是太伤人了。
可微飏只在脑子里稍微转了转,便哂笑一声:“长公主这个弯儿绕的!就有这么爱面子吗?
“还得挟着陛下的威风,通过你的口,让旁人去劝她,她才肯从高高的台阶上下来!
“她昨天就宣布了女学提前考试放假多好?还显得她重视此事。各家各户也好教训姑娘们,日后惹事也能掂量掂量。
“这倒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奖不奖,惩不惩,她当学校是朝堂呢?!难怪女学风气不正!”
石磬死死地咬紧了后槽牙,才憋住自己没惊叫着问出来她是怎么想到这一大套道理的!而且,竟还猜到了真相!
微飏斜睨了她一眼,好笑地给她解惑:“昨儿姑姑从宫里回来,连东宫的事儿都告诉了我,却没说长公主这一节,就说明那时候还没发生。
“大清早起,晨课都没开始,您就跟着我回了国公府,自然也不是早晨又见了旁人。
“那在女学里,又能在夜间轻易找了您去吩咐学里这种事儿的,除了长公主殿下,还有谁有这个权力面子?”
这倒是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
石磬不得不承认:皇帝陛下莫名其妙放在心尖尖上的这个小娘子,委实是又清醒又机灵。
“那咱们现在做什么呢?”被宣布今天连屋门都不许出的微飏趴在窗台上,看着外头荀阿嬷亲自检视着新院子的众仆下,觉得百无聊赖。
石磬想了想,小心提议:“陛下倒是曾吩咐下官,若是小娘子无聊了,可以去找桓王殿下玩耍。殿下现在并没有差事,闲得很。”
“啊?是吗?”微飏愣一愣,忽然想到,这必是自家老乡故意给自己留出来的空档,不由得眉开眼笑——可刚从榻上一跃而起,就听坐在她外屋查看账簿的林氏咳了一声,淡淡说道:
“今天邱医正刚说了你着凉不能上学,所以才回了家。进门没半个时辰,你就去桓郡王府上闲逛,你这是打邱医正的脸,还是想说陛下偏疼你疼错了?!”
微飏冲着石磬做个鬼脸,又爬回了床上,想想还是不甘心,招手令她附耳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
“是。”石磬笑着答应,大步出门去了。
林氏愣了一愣,手拿着账簿进了里屋,问道:“口口声声是你的贴身护卫,你在哪里她在哪里——这就,出去了!?”
“嘻嘻,阿娘,你让舅舅给我找几个根骨好的小女孩吧?正好陪着我一起跟石磬姑姑学功夫!”微飏扑上来抱着林氏的脖子撒娇。
这件事倒是正经事,立即便将林氏的注意力吸引开去:“你还真说着了!
“你前天大闹女学,咱们家一丝儿不知道。可你舅舅却听说了,昨晚就给我送信儿,张罗着要想办法把你弄回家来。
“今天早上我一听你要回来,已经让人去告诉你舅舅了。就他那脾气,管保一会儿就来。你自己跟你舅舅说这件事。
“顺便也好好想想,怎么能安抚住你舅舅,让他别琢磨着带你出去胡闹!你可已经在那么多人眼里挂上牌名了,再出事儿可就都是大事儿了……”
“啊?!舅舅要来吗?已经说好啦?那可太好了!”微飏欢呼一声,直接从榻上再度跳下地来,满口里指挥着人给她拿寒酸衣服、素银首饰,张罗着换装。
林氏看得只发懵:“你,你这是,要干嘛?”
“前阵子的蜜橘是从南方来的。船上必定不止吃的,必定还有穿戴玩耍的!我若是打扮得金碧辉煌的,舅舅给我礼物都给的没意思!
“我穿破点儿,舅舅就多给我些东西,我也开心,他也高兴,这多好?”微飏振振有词。
林氏气得一巴掌抽在她屁股上:“这歪理!你想敲诈你舅舅你就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