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守墓老龙（中）
老山羊的话，不亚于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粒石子，顿时荡起阵阵涟漪。
许久之后，艾雷的心情才缓和平复下来。
远古四魔，万年前至强者的代名词。四位老祖宗的威名，在当年可谓名噪一时，无人不晓。
只是，这四颗新星，终归是昙花一现。亚特兰上，几乎没有人知道，四位大魔为何在冉冉升起之时，却突然神秘失踪。
如今，再次听到老祖宗的消息，又怎么能不令艾雷感到震惊呢？
“老山羊爷爷，你知道老祖宗的下落？”艾雷又惊又喜，说话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这不是正要带你去见他吗？”
正当艾雷火急火燎，正要骑到迪迦身上时，猛然，他一拍脑袋，像是突然想到重要的事。
“对了，差点忘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到大力牛魔熊身旁，发现后者冻僵在冰块中，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一丝生命气息。
“太晚了，早在遇到我们之前，这头熊就已经失去生命了。”黑豹摇了摇脑袋，“要不是多亏了你们这两个死灵体，身体异于常人，恐怕我兄弟今日也难逃死劫。”
艾雷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朝大力牛魔熊深深鞠了一躬。
“大黑熊，得罪了。你放心地走吧，我会好好善待你的身体。”
他的举动，令所有人都纳闷不解。
“小子，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回收利用，这可是圣阶魔兽啊。不拿来炼制分身，岂不是暴殄天物？”艾雷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众人一阵晕菜。
敢情这小子是看上了大力牛魔熊这具‘熊壮’的身体，准备拿来练手？
“这具身体，应该能炼制出一个不错的沙包。”
头骨内，黑豹一听到艾雷的自言自语，差点晕死。连老山羊也看得一愣一愣，对艾雷很是无语。
果然，这小子对‘沙包’一事还耿耿于怀。这不，大力牛魔熊都还没入土，艾雷便急不可耐地伸出了罪恶的魔爪。
说归说，可如何带走它，又是一大难事。
正当艾雷手摸着大力牛魔熊化身的‘冰块’，左右犯难时，老山羊化身的植物忽然手一招，地面隆隆地冒出许多藤蔓，将大力牛魔熊团团缠绕。那些藤蔓竟然钻透冰块，扎入大力牛魔熊体内，如饥似渴地汲取它的血肉。
不多时，在艾雷一行人的错愕中，大力牛魔熊浑身血肉被便吸食殆尽，只剩下一具干枯的骸骨。藤蔓上竟然开始开枝散叶，更加娇嫩欲滴。
这种恐怖而邪恶的手段，不由令艾雷等人浑身一阵颤栗，看向老山羊的眼神，充满敬畏。
“小兄弟，现在可以了。你试着施展一下那个秘法，应该能将它纳入体内。”
听语气，老山羊似乎对‘骸骨转生’也有所了解。
“可我从未施展过……”艾雷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没事的，艾雷，你不用担心。”八臂男孩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放心，“我在你体内研究过秘法，现在我把研究心得共享给你，你试试看能不能成功施展。”
话刚落音，艾雷便感觉脑海中莫名多出一些研究心得，原本难以理解的秘法，似乎也不再晦涩难懂。
艾雷将信将疑地咬破手指，将滴血的手指印在大力牛魔熊的骸骨上，闭上双眼，尝试运转秘法。
刚一运转秘法，他便清楚地感觉到，之前从未施展过的秘法，此时竟然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早就演练过好几回。
腹部升起一股奇异力量，如漩涡一样。全身血液流动加速，循环运行，像是要沸腾起来。巨大的吸扯力透过身体，传入大力牛魔熊的尸骨。
血液从手指上顺溜滑下，竟然犹如有了生命力，蔓延向大力牛魔熊全身骸骨。很快，大力牛魔熊身上便缠满一条条细长的殷红血线。
在众人眼皮下，大力牛魔熊的骸骨竟然寸寸碎裂，化为血红烟雾，没入艾雷体内。
“这……”
黑豹和迪迦四豹都被深深震撼。
即便在与狗头面具人一战中，曾见识过邪恶艾雷施展这秘法吞噬黑龙，再次见到，它们依旧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诡异而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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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景物快速后退，老山羊分身变化的藤蔓，载着众人，在密林中风驰电掣。
沿路遇到的雾妖，显然很厌恶，更确切地说，是畏惧老山羊身上那澎湃的充满生机的气息，纷纷惊叫着远远躲开。
一路畅行无阻，向黑森林深处疾驰。
蓦然，远处出现一片模糊的深红海洋，待靠近时，艾雷等人才发现，这所谓的海洋，原来是开满一地的深红色的花。
“到了，下来吧。”
从老山羊化身的藤蔓跃下，艾雷等人惊奇地上前。
“这就是，深红彼岸吗？”
细看这深红彼岸，花茎细长，排成伞形，着生在顶端。花瓣呈倒披针形，艳红如血，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如泛起褶皱的波纹。花苞极小，鲜红柔软。
阴风吹拂，遍地的深红彼岸摇曳身姿，犹如从地面探出的手，向行人招手，引向死亡。
阴冷的凉意逼近，艾雷不由打了个冷颤。
“这里好像被人破坏过？”八臂男孩俯下身，顺手捧起一捧泥土，发现土质异常疏松柔软，像是刚被翻过。
“还不是那只汹龙闯的祸。”老山羊忿忿地捋着长须，随后手指着远处灰暗的迷雾深处。
“喏，你们老祖宗就在那里。”
艾雷浑身一颤，连忙顺着老山羊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处，除了一条藏在迷雾中模糊而又阴暗，好几千米长的黝黑山岭，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艾雷，八臂男孩极目远眺，仍旧没有看到有什么人站在迷雾深处。
“老山羊爷爷，老祖宗在哪？”艾雷急切道。
身为远古四魔后人，可说是从小就听着老祖宗的传奇故事长大，如今马上能见到老祖宗，他内心不由越发地激动，忐忑起来。
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四位老祖纷纷从世间离奇消失，无人知其所踪。
时隔万年后，在觉醒之日，弟弟突然摇身一变，成为刀锋老祖，却抛下众族人独自离开，依然没有人能说出个究竟。
另外，两位老祖既然还存活在世，为什么不回到族里，带领族人重新走出大山？
最重要的一点，剩下的两位老祖，是否还存在于世间？
又或者，已经不幸陨落？
他有太多，太多疑问。
恨不得马上见到紫晶大魔。
见艾雷和八臂男孩心急火燎，眉头都快拧成一圈，老山羊不由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冲着远处那黝黑山岭大声高喊。
“紫晶老弟，你的后人，我带来了。”
话音刚落，艾雷明显看到眼前那黝黯山岭剧颤了一下，紧接着，脚下地面开始剧烈椅。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从迷雾深处传来。
黝黑山岭在众人眼中，缓慢地拔地而起。顿时，艾雷等人面前，出现了一座高达百米的山峰轮廓，遮天蔽日。
这座山峰踩着极为缓慢的脚步，从迷雾深处中走出。每踏出一步，艾雷等人的心，便如脚下的地面，狠狠地剧颤了一下。
迷雾中，两点猩红光芒射出，由远而近。脚下的隆隆声也越来越沉重，响亮。
黝黑山峰渐渐从迷雾中显露出来，艾雷和八臂男孩的脸色越发的严肃，凝重，心渐渐沉下去。
当最后一片迷雾，从黝黑山峰身上散去时，艾雷等人已经完全蒙了。
浑身覆盖着坚硬的黝黑鳞甲，身后拖着一条粗壮的龙尾。还有那双猩红如炬的眼眸，透露着慑人的冰冷寒芒。最为骇人的是，它的腹下，竟然没有一点血肉，空洞的腹下显露出脏器和一排排骨架，干涸而衰败。
眼前的黝黑山峰，竟然是一头苍老得不像话的黑龙。看这模样，和放大数倍后的大黑龙，简直无二。
“多谢。”
老龙朝老山羊微微颔首，眼光却始终落在艾雷和八臂男孩身上，温和而慈爱。
“紫晶老弟，积压了万年的执念，也该放下了。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老山羊长叹一声，随后转过身，指了指迪迦四豹，“你们几个，都随我来。”
艾雷朝四豹点了点头，示意它们放心离开。等四豹离开，他才重新注视着老龙，神情极为复杂。
眼前情况，完全超出他想象。
紫晶老祖，怎么会是一头巨龙？
族籍上记载的，都是四位老祖的光荣事迹，关于他们的外貌，连只言片语都不曾提到。可即使这样，艾雷也压根没想过，紫晶大魔居然会是龙族之人。
“你，你是紫晶……老祖？”
艾雷感觉脑子完全不够用，呼吸粗重。
就连八臂男孩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心绪起伏不定。
“你们很意外？”
显然猜到了两人会有这种反应，老龙尽量露出和善的笑容。可这却让它看上去更加狰狞面恶。
老龙注视着艾雷两人，双目中隐含泪花，好几次抬起手，一番犹豫后，又缩回去。
“不可能，老祖怎么会是龙族之人？”见老龙没有否认，艾雷更加震惊，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微微摇头。
“确切地说，我体内流淌着魔人和龙族血液，由两族混血而来。”老龙淡淡地解释道，语气平静，却掩饰不住其中压抑的厌恶，愤怒。
“我母亲是戴因斯魔人，而我父亲却是龙族中的王族——真红眼黑龙一族。我憎恶我父亲，憎恶所有真红眼黑龙一族族人。从来不在族人面前提及他，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体内，竟然拥有一半龙族血脉，更没有人知道，我既能维持人类姿态，也能够化身为龙。”
“既然老祖你憎恶龙族，为什么现在还要维持龙族姿态？”
“这事，牵扯到我那该死的坐骑，现在的我，已经无法再维持人类姿态了。都怪我太心慈手软，才会让那卑鄙无耻小人钻了空子。”
提及它的坐骑，刚才还一脸平静的老龙，声音顿时提高几分，浑身剧烈发颤，明显在极力克制内心压抑的怒火。
坐骑？
艾雷这才想起，族籍上确实曾经提到过，万年前，紫晶大魔率领一族，与西方龙族展开持续百年的大战。最后，魔人完败龙族。那一代龙皇，更是凄惨到沦为紫晶大魔的坐骑，毫无龙族尊严。
“这么说来，老山羊说的话都是真的？”
“哦？它说了什么？”
半晌后，老龙的怒火才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它说，你盗取了龙族族传禁器？”
“没错。当年，我想带着我母亲逃离龙族，却被关进龙族禁地。谁知，我一路闯到禁地最深处，却无意中得到龙族禁器——紫金王冠。也多亏了紫金王冠，我才能侥幸逃脱。正是那之后，我才与龙族彻底决裂。”
老龙的话极其平静，似乎在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艾雷他们还是听出了老龙的话中话。
估计，它母亲正是在那时遇害，才导致了老龙义无反顾地叛出龙族。
“这么说来，你不止背叛了龙族，还背叛了戴因斯一族，残害一族同胞，可是真的？”
八臂男孩突然开口，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老龙一怔，紧接着一阵悲痛之色浮现在它脸上。在艾雷和八臂男孩的惊愕中，它突然两腿一软，‘砰’的一声，竟然跪伏在地，发疯般地猛捶自己脑袋，失声嚎哭起来。
声音极其悲痛，充满悔恨。
“我是罪人……我罪该万死……全是我的错……”
老龙伏在地上老泪纵横，似疯似癫地猛捶脑袋，口中不断反复着‘我是罪人’的话语，不禁令两人疑惑，却又心痛。
“老祖……”
艾雷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是我害了兄弟们……是我害死他们……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老龙脑袋很快溢出血，鲜红的血越流越多，可它却仿佛没有察觉。
艾雷和八臂男孩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老龙会这样情绪激动。
事实和他们的预想，明显有出入。
正当艾雷上前要安慰老龙时，猛然，老龙抬起头，眼露凶光，浑身气息在此刻暴涨，周围阴风狂躁地暴动起来，冰冷如刀，仿佛要将他撕碎:
“你身上有龙族气息，我要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