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恶婴
众族人只能悻悻地，继续还没结束的仪式。
“最后一个，白族，艾雷?鲁比特。”
话音刚落，银发男孩艾雷忍不住心神一颤。
这一刻，终于来了。
他偏过头，向母亲站立的方向望去。此时，母亲正抱着怀中熟睡的弟弟，紧张不安，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这一刻，他思绪万千。
布雷，格雷两个人成功觉醒了。虽然过程中，出现了一些波折，但毫无疑问，他们都艰难地挺过去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两人将受到族里最大的培养，迅速成长起来。带领族人崛起，走出这片莽莽大山。
而自己，如果也能够觉醒，一切都将改变。母亲再也不遭受白眼和屈辱。村里的孩子也不会再嘲笑他，排挤他。
而这一切，成败就在接下来，至关重要的一刻。
“豁出去了。”
这一刻，艾雷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命运，就堵在这一把。
随后，他移开目光，快步来到白族族器前面。
泛着微亮白光的头骨，在月光下，竟隐隐有种说不出的异样魅力。越是与它对视，越是不忍将目光移开。
诡秘的头骨。
艾雷怔怔地看着头骨，迟迟没作任何动作。
“孩子，你怎么了？为什么不测试？”白胡子族长疑惑地询问道。
“这家伙，不会是被刚才的事吓傻了吧？”
“我看应该是怕了才对。”
“哈哈哈，有道理。”
下方传来阵阵讥笑。
“哦，没什么。艾鲁爷爷。”艾雷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那些正在戏谑地看自己笑话的族人，随后冷淡地收回目光。
奇怪的头骨，我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这就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艾雷暗自寻思，摇了摇头，将这古怪想法远远抛开，将手按在头骨上。
手刚触碰到头骨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凄凉悲哀之意，仿佛自遥远的时空穿越过来，像浪潮般将他淹没。
周围的族人都安静地看着他，准备看他笑话。
“哇——哇——哇——”
与此同时，艾雷母亲怀中的婴儿——帕雷，突然大声啼哭起来。
突兀的婴儿啼哭声，犹如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划破这一片平静，显得分外嘹亮。
艾雷的脑海中，猛然诡异地浮现出一幅从未见过的奇特的画面：
连绵的群山上方，铅云密布，在空中盘旋缭绕，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虚空被打碎，裸露出无尽的深邃黑暗。粗壮的闪电，如同巨龙般交织在一起，不断地轰鸣。一阵阵飓风在大地上疾驰。大地上，一座座城池破败不堪，早已倾塌。成片狼藉的废墟上，狼烟四起，战火喘息。
天空在崩碎，狂雷在怒鸣，飓风在咆哮，城池在崩塌。
俨然如同末日来临。
画面中，一个全身漆黑，背后生有巨大巴掌形状的黑色双翼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通天巨树上方，眼神凝重，凝望着虚空中那黑色的漩涡。
……
白色头骨既没有强烈的亮光一闪而过，也没有像之前布雷，格雷两人觉醒时那样，光晕扩散。
头骨仍像平常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头骨那白色光晕仍保持原来大小，静静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他成功觉醒了吗？”
“不知道啊，可能没有吧。”
“要是觉醒的话，早该有异象了。”
“我看，这小瘟神就是在装神弄鬼。”
底下窃窃私语起来，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他们最乐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四位老者不禁纷纷皱眉：
祖籍上可没有这种记载。既没有失败的迹象，也没有成功时的异象，这该怎么判断？
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艾雷像是失去了灵魂般，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事实上，他确实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声音。
如果艾雷此时有知觉，他就能发现，眼前的白色头骨上，竟然有些许轻微的裂痕，悄然出现。
族器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细微裂痕。
就在众人没有察觉时，漆黑夜空中一道通红流光突然划过，正向广场处急速掠来。
诡异的画面仍在艾雷的脑海中持续。
虚空中的漩涡深处，传来某种可怕生物咀嚼啃咬的声音，像是要刺破耳膜般，令人毛骨悚然。透过层层乌云，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蝎子怪物身影，不断挣扎着，欲要往漩涡外挤出。
下方那背生双翼的漆黑人影听到这声音，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迅速冲天而起，在雷电巨龙之间，不断快速穿梭，变幻身影，只留下一道道模糊不清的影子，冲入了黑色漩涡当中。
……
空旷的广场上气氛压抑，众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结果。
“帕雷，不哭了，乖，不哭了。”
艾雷母亲焦急万分地哄着怀里的婴儿。平日里很快就能哄好的帕雷，这时候居然反常了。无论她怎么哄，婴儿的哭声就是停不下来，反而越哭越凶。
婴儿的啼哭，让焦急等待的众人，越发的急躁。
“这小子在搞什么，不行下来就是了，浪费大家时间。”
“就是，刚才坚持继续仪式的也是他，现在上去了倒好，杵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丢不起脸面就下来啊。”
“趁现在还没失败，早点滚下来吧。”
众人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一个个脸色恼怒，甚至不少人，嘴上骂骂咧咧起来。广场中火 药味十足。
“都给我闭嘴，一个个像市井泼妇，像什么话。”
白胡子老者终于也看不下去了，沉声喝道，心中却越发的不安焦虑起来。
众族人这才忿忿地闭上嘴。而艾雷母亲，听到身旁族人不堪的谩骂声，更是默默地抹眼泪，越发的为儿子担忧。
霎时间，广场上出奇的死寂，犹如深夜里的坟场，安静得可怕。
“呜呜呜——”
为什么我会突然感到这么悲伤？
伏在地上，两行清泪从艾雷脸颊上，止不住地滑落。
“我不甘啊——”
白色头骨中那悲壮的画面，不禁令艾雷悲痛万分。他仰起头，口中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咆哮，低沉而疯狂的怒吼。这咆哮，仿佛已经不是他原本的声音。不甘的怒吼声划破天际，回荡在这一片空旷寂静中。
“发生了什么事？”
白胡子老者眉头一跳，心里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猛地——
天空中那道通红流光迅速没入艾雷身体中，他的身体泛起无与伦比的光芒，整个广场瞬间被耀眼光芒照亮。刺眼的光芒不仅令众人睁不开眼，纷纷抬起手挡住视线。
紧接着，一阵激灵，仿佛全身触电般，艾雷的身躯，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总算赶上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身体内的光芒渐渐散去，艾雷缓缓起身，和白胡子老者四目相对。
沧桑。
深邃。
从‘艾雷’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是与他年纪相为甚远的沧桑，沉寂。
继而，他目光平静，逐一扫过四位老者。最后，目光定格在人群中的母亲。
“你不该再回来。”
蓦地，‘艾雷’没有头绪地道，语气极其平静，就像在对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说话。
原本一直啼哭的帕雷，突兀地停止了啼哭。稚嫩的脸上突然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阴森的笑容，如同恶婴般，让人看得心里发怵。
“嘿嘿，小家伙，没想到你居然能发现我的存在，真是令人惊讶。”
阴冷而苍老的声音从‘帕雷’口中发出，让他显得愈发的阴森可怕，此时他看上去，更像是胎死腹中，充满怨念的恶婴。
“不过，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摆谱。”
‘帕雷’在母亲震惊恐惧的目光中，从她怀里漂浮了起来。
他扯开身上的衣服，全身赤 裸地在空中迈开步子。每一次迈步，他身上就产生了惊人的变化。
一步，全身细嫩的皮肤下，突兀冒出黑色鳞甲，覆盖住全身上下。甚至连头部，都被黑色鳞甲包裹住。
两步，手肘，膝盖，胸口，双肩，额头的鳞甲上，一根根锋利如刀的尖刺冒了出来，身后更是拖着一条细长，末端如镰刀状的黑色尾巴。伴随着尾巴的摆动，空气仿佛被割裂开，一道道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波纹，随之荡漾开来。
三步，手掌上完全被黑色鳞甲裹住，一根根墨黑狭长的镰刀状爪子，不断地从他指甲中快速疯长。他的背上，更是冒出一排尖锐的背刺，沿着脊椎竖直而下，绵延至尾巴。
手肘，膝盖，指甲，背刺，甚至连额头都长有尖锐锋利的刀刃。
眼前的‘帕雷’，犹如全身覆满鳞甲的人形蜥蜴，全身上下布满了利刃，简直就是为了杀戮而生。
可怜的艾雷母亲，整个人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强烈的恐惧直冲脑门，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一翻，软倒在地上。
四位老者更是完全目瞪口呆了。
众族人听到‘帕雷’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阴森森的声音，纷纷不寒而栗，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经陨落了。”
‘艾雷’又继续开口，依旧是让众人一头雾水的话。
“陨落？‘他’怎么可能轻易就陨落？”
仿佛听到天大笑话，‘帕雷’仰天大笑起来，目光轻蔑。
“没有谁是可以永恒的，即使是‘他’也一样。”
‘艾雷’眉头轻皱，眼前的‘帕雷’让他深感不安。
时间最是无情，韶华易逝，英雄迟暮，岁月枯荣，沧海桑田。在永恒的时间面前，一切事物都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他会回来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帕雷冷然道，“我就在这一世等他归来。”
迎着‘艾雷’的目光，‘帕雷’面露不解，兀自低头沉忖：奇怪，这小子身上有一丝熟悉气息，究竟是哪位故人？时间太过久远，记忆缺失太多。罢了，暂时不想。
而后，他抬起头，意味深长地道：“小家伙，我期待你的成长。如果你足够幸运，将来你我还会再相见。”
艾雷一怔。
说完，‘帕雷’转身就要冲入天际。
见到黑色怪物就要离开，墨族族长原本还犹豫不决，现在急了，一咬牙，从人群中快步出来。
“可是刀锋大魔，刀锋老祖？”
一句话如雷鸣般，在众人耳旁炸响。
“你说呢？”帕雷回过头来，淡淡地看向墨族族长，“小家伙，你有话要说？”
见到‘帕雷’这反应，更加验证了墨族族长内心的猜测。
他神色激动地跪了下来：
“不肖子孙恳请老祖宗回来，带领我大魔一族重新崛起，君临天下。”
其余三位族长也即刻反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恳求老祖带领我族崛起。”
众族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怪物模样的‘帕雷’，竟然是远古四魔中的刀锋大魔老祖。所有人当即跪在了地上：
“恳请老祖宗归来。”
“恳请老祖宗归来。”
“恳请老祖宗归来。”
“崛起？”
仿佛听到了天大笑话般，‘帕雷’仰头大笑起来，像是自嘲般地道：
“想不到我大魔一脉的后嗣，居然没落到这般地步。血脉浓度稀薄到连我十分之一都不及。真是可悲，可叹啊。”
半晌，他目光冷冽地看着众人：
“想要我出手也可以，除非你们走出这片大山，到大陆上随便征服一个国家给我看看。若是连这点实力都没有，那你们也不配跟我谈条件。”
“弱小的蝼蚁，就没必要继续苟活下去。”
瞥了一眼远处悬崖方向，‘帕雷’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随后，头也不回地冲入天际，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夜空中。
老祖抛弃了他们？
曾经为了一族，抛头颅洒热血的老祖宗，现在居然一言不合就抛弃了他们？
这还是他们最崇拜最憧憬的老祖宗么？
四位族长和众族人，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的所见所闻，跪在原地，目瞪口呆。
目睹了这一切后，‘艾雷’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伸手一指，白色水晶头骨在这一刻，沿着裂痕，突然完全迸裂，破碎的碎片四处飞溅。在飞扬的过程中，顷刻间，化为一层黑色烟雾，迅速没入自己身体中。
“我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