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面具

一直以来,林怀恩都觉得,原夕暮都应该是个毫无战斗能力的辅助人员。

毕竟除了【魔力通信频道】与【敛息】之外,她的其他技能,都是为了增加直播时长而准备的。

用比喻来说的话,她就是地下城里的“战地记者”,除了同样穿着冒险者的服装之外,应该是彻头彻尾的非战斗人员。

然后,林怀恩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一点。

那就是——

在地下城里,魔力总量的多少,直接关乎于探险者们的战斗力!

影响法术技能威力的关键属性,一共有四个。

分别是【魔力消耗量】、【魔力转化效率】、【魔力操作精细率】、【技能固有转化率】。

其中,【魔力消耗量】和“魔力总量”,也就是“魔力素质”有关;而【魔力转化效率】通常通过装备获得,就像是“法术抗性”一样,是探险者们身上装备的“对抗型”属性;【魔力操作精细化】和“思维记忆”有关,高等级的“思维记忆”能够支撑高等级的复杂法术,而【魔力操作精细化】要求高的技能,通常也会有更大的【技能固有转化率】;最后一条、【技能固有转化率】就和法术技能本身的类型与品质有关,金阶技能的的【固有转化率】,通常就要比同名的银阶技能高。

其中,除了【魔力消耗量】之外,其他全部的属性,都可以总结成一个属性,那就是【魔力转化效率】。

因此,法术型探险者们施展一次法术所能造成的实际伤害,其实就等同于【魔力消耗量】*【魔力转化效率】。

而作为全魔力加点类型的探险者,原夕暮的【魔力转化效率】再低,也有着极其恐怖的【魔力总量】。因此当她将这远超同届探险者的【魔力总量】一口气释放出来的时候,她所能造成的法术效果,也是极其惊人的。

至少,“摄光妖精”作为一种深层地下城出产的二级遗物,基础的魔力转化效率,怎么也都要比“盐之吻”高。

而“耀阳射线”作为“摄光妖精”的附带技能,就像是木丫丫的“酸液射线”一样,有着固定的技能等级与【固有转化率】,当这个技能被足够多的魔力启动时,便发挥出不亚于紫卡探险者的强大威力!

只见林怀恩背后的虚空中,一道金白色的光柱突兀地出现在那里。

手腕粗细,直接贯穿了凶恶树精的身体,从它的背后穿了出去,射在结界上,无声地将其穿透。而随着光柱往上一划,树精哀嚎一声,上半身直接被劈成两半,瘫倒在地。

因为技能的威力过于集中,所以“耀阳射线”的声效并不如何地强大。

在林怀恩看来,这个技能的本质,就是发射一道由魔力驱动的激光。

这道激光不仅轻松破坏了树精的躯体,贯穿了风行者们的防御结界,还在“黎明层”的墙壁上,划出深深的焦痕,甚至透过藤蔓墙壁,抵达了外界。

而树精在被“耀阳射线”劈开之后,就倒在了地上,很快就化作了黑色的碎屑崩解开来。

就连被它吞噬的李沐恩,也一并消失了,黑色灰烬中,只留下一张惟妙惟肖的“面具”。

林怀恩看着灰烬堆里,那张宛若李沐恩本人的,面无表情的光洁面具,深深吸了口气,走过去将它拾了起来。

然后他在风行者的其他探险者反应过来之前,发动【幽影潜行】,从结界的破口处冲了出去。等到他抵达隐藏的女神庇护所时,原夕暮趴在可可的身上又睡着了。

她的面色比李沐恩的面具还苍白,只有额头上不断有大滴的冷汗滑落下来,就像是魔力消耗得非常厉害。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很可能,在我们以24倍的比例尺轮回的过程中,实际的体力与魔力恢复量,并非原本的24倍。”

看着面前面色苍白的原夕暮,林怀恩略微沉默了一下:“但是我们之所以能够熬过这一次次的轮回,应该是每次轮回的时候,我们的身体状态都被重置回了首次轮回结束时的状态——就像是我们提升的等级一样。”

“而原夕暮你之所以在五次轮回后,就无法继续坚持,就是因为在这种24倍轮回的过程中,每多轮回一次,对你的身体状态与魔力恢复情况,都是一种巨大的挑战……”

林怀恩简单计算了一下,5次轮回,对于原夕暮而言,差不多是100小时,也就是四天多一点的时间,而这100小时内,少女只能不断地以半小时为间隔,不断地进行浅水眠,而在浅睡眠与浅睡眠之间,她还要进行2分30秒的直播。

这加重了她原本就因为睡眠不足,而变很差的魔力恢复情况。

“但这也意味着好事。”

原夕暮听完林怀恩的分析,却没有表现得像他那样忧心忡忡,反而显得有些开心:“这说明敌人并不是真正地控制时间,它所能做到的,只是不断赋予我们假象。”

“如果是能够操控时间的《异常体》,那也太难缠了,至少也是《挽歌级异常体》。”

原夕暮最后补充道。

林怀恩点了点头,知道她的意思。

《挽歌级》指的是《异常体》的威胁等级。

根据深层地下城发掘到的古老文献,上面将《异常体》分为了七个等级。

分别是《杂音(nois)》、《几何(eucli)》、《梦魇(incubu)》、《灰烬(ashe)》、《挽歌(lamen)》、《乐园(elysio)》。

以及只在理论上存在的最强异常体——

《utopia(乌有乡)》。

而林怀恩他们之前遇到的《爱之树》被评定为《几何级》,《银色女皇》被评定为《梦魇级》,在《异常体》里,属于威胁度中低等,水平偏下的存在。

“而《杂音级》相当于‘无害级或者低危害级’,在《异常体》内的数量非常少;《几何级》与《梦魇级》,在《异常体》中,属于有一定威胁,但威胁度一般的类型;接下来就是《灰烬级》与《挽歌级》,这些都是能造成区域事件,需要数个地下城协会联合剿灭的难缠对手。”

“然后就是《乐园级》……上一次出现《乐园级》,还是三十多年前,直接导致了莫斯科协会建立的叶勒韦(первый)前线基地的毁灭……”

林怀恩回忆着人类文明目前对各个级别的《异常体》的认知情况。

人类文明遭遇过的《灰烬级异常体》中,包括“完美的世界”里出现的那五名《魔法少女》,每一名都具备单独毁灭一座地下城的能力。

当时这五位《魔法少女》同时向地面上的五座地下城发动了攻击,其中三座被攻破,连城市本身也被毁灭大半,在联合国维和部队的支援下,才勉强重建起来。

而《挽歌级异常体》通常只会在35层以下的深层世界中出现,只有紫卡与黑卡级别的探险者才会遇到,而当这些《挽歌级》的异常体发动怪物潮涌的时候,大部分的怪物都会被人类的前线基地挡住,很难冲到地面之上。

而《乐园级异常体》,只有在深渊层以下的世界中才能够看到。

导致了叶勒韦毁灭的那只《乐园级异常体》只是一只群居型《乐园异常体》的幼崽,被莫斯科协会的白卡探险者带回前线基地。就在莫斯科协会的科学家们准备对其进行分析的过程中,突然暴走,与莫斯科协会的那位白卡探险者以及整个叶勒韦前线基地同归于尽。

而这场人类地下城探险史上的巨大灾难,直接导致莫斯科协会失去了大量紫卡以上的精英探险者,退出了地下城探险竞争中的一线序列。

甚至可以说,后来莫斯科协会位于西伯利亚的那座卡德昌地下城的失控,也是叶勒韦前线基地毁灭所导致的间接后果。

从此之后,世界各国都对《乐园级异常体》讳莫如深,基本上不会允许探险者将《乐园级异常体》相关的事物带到35层以上。

甚至就连深层地下城的很多原住民集团,也会阻拦探险者和《乐园级异常体》交往过深。

“交往过深……还真是有趣的说法。”

林怀恩看着自己活化地图上的笔记,略微思索着。荒野之家上的精华贴里,黑卡魔术师没有对交往过深这个说法进行更多的解释,只是和其他人说,在他们成为黑卡之后,自然会知道,而在成为黑卡之前,提早知道也不会是件好事。

总之,老谜语人了。

对此,林怀恩不置可否,反倒是对黑卡魔术师的身份,产生了一定的好奇。

毕竟,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只有黑卡级别的探险者,才会知道这些秘辛,而黑卡魔术师既然知道这些秘辛,就说明他也是一位黑卡探险者?

林怀恩猜测着,却回想起黑卡魔术师那夸张的发帖记录,忍不住摇了摇头。

“哪有黑卡探险者会发那么多的帖子……也太闲了吧。”

至少荒野之家上的大多数人,都不相信黑卡魔术师是真正的黑卡探险者,很多人都嘲讽他只是一个顶着“黑卡魔术师”招摇撞骗的水货探险者。

蓝卡顶天。

不然不可能在地面上滞留那么久,天天泡在论坛上发精华贴,吹水论战。

而林怀恩看了看活化地图上的记录,扭头看了眼身边的原夕暮。

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女披着毛毯,靠在他身上又睡着了。

而闲着无事可做,他又把从树精灰烬上捡到的面具掏了出来。

“木质的……但上面的皮肤却像是真的……”

林怀恩看了看手中的活化地图,忍不住想道。

看着李沐恩惟妙惟肖的面孔,他突然萌生出一股冲动,想要将面具戴在脸上。

幸好身边的原夕暮翻了下身子,说了句梦话,这才让他回过神来,将面具翻了过去。

“催眠的能力……”

林怀恩沉思着:“果然,这东西有些诡异……就是不知道,诡异的是《异常体》还是‘装备’了。”

他没听说过《异常体》或者《从属》还会掉装备,他打算等原夕暮苏醒过来,到直播间里问问。

隔了两天之后,林怀恩总算收到了分析大师们的回复。

【《异常体》确实会产生《装备》,但是并非是以掉落的方式。】

【《异常体》产生的《装备》通常被称为《心象具现化武器》或者《心象具现化防具》,是一种相对于‘装备’更接近于‘技能’的东西。】

【举个例子,价值3千万的一级遗物《魔法的大剑》,就是一件《心象具现化武器》,当探险者使用《魔法的大剑》时,,以及十二种不同的魔剑技,等级在4~9级之间。】

【《心象具现化装备》的本质,其实就是和《异常体》融合了的‘荒野之心’,因为已经被《异常体》彻底吞噬,所以即便将《异常体》击破,也不会重新获得‘荒野之心’了。】

【取而代之的,就是一件《武器》或者《装备》,根据《异常体》等级不同,有好有坏,通常都在二级遗物以上,甚至有一种说法就是,杀死完全体的《挽歌级异常体》,必出特级遗物。】

【但是‘黑衣剑士’你的那个面具,应该不是《装备》,应该只是一件普通的《饰品》,戴上之后会有一定的好处,但在《异常体》被消灭之前,也会有一定的坏处,所以我建议你先留着,不要戴。】

“好的,明白了。”

看完回复之后,林怀恩用原夕暮的手机,在直播间里输入了一段文字。

因为在原夕暮的直播里,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以一身黑衣黑剑的模样出现,所以久而久之,直播间的后援团成员们,就开始以“黑衣剑士”的说法,来称呼他了。

这让不准备暴露自己地下城id的林怀恩,感觉还算满意。

毕竟他和原夕暮的合作不知道能持续多久,等两人分手后,还被女仆长的粉丝找过来,就会有些麻烦了。

而原夕暮也很清楚这点,在看到林怀恩已经确认完毕之后,她就把直播间关掉了。

随着第五次轮回临近终末,她的魔力与体力都消耗得离开。

尤其是剿灭树精的那一发“耀阳射线”,估计是抽空了她的真实魔力,一连两天都没有回过气来。

昨天只直播了十分钟左右,她向等在直播间里的后援团成员们,说明了下情况,并且把林怀恩的问题整理了一下,发到了直播间里。

这次的直播,也没到十分钟,她就已经出现了面色发白,魔力透支的情况。

“没事吧?下次你要撑不住了,就跟我说一声,我提前结束,下次再看也不影响什么。”

林怀恩看着弯着腰,拼命咳嗽着的原夕暮,有些心疼地说道。

“没事,我还撑得住。”

原夕暮抬起头来,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在第24次轮回结束前,我们找到脱离轮回的办法,还有可能得到剧组其他人的帮助……”

“不然,即便我们离开轮回空间,看到的也很可能不是一片宁静的花田,而是已经被《从属》彻底占领的‘巨木之森’……”

看着有些痛苦地喘息着的原夕暮,林怀恩不禁有些沉默。

他知道,原夕暮的猜测没有证据,但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理由就是,仅以他们目前能够得到的情况来看,困住她们的这只《异常体》,很可能不是纯粹的认知攻击型,或者精神攻击型——

就像是《银色女皇》的幻境一样。

轮回空间,很可能只是这种《异常体》困住他们,汲取力量的一种手段。

“就像是树木会汲取养料,然后生根发芽一样……这只藤蔓型的《异常体》,很可能只是把我们当成了养料。”

原夕暮喘息地说道:“我的身体越虚弱,我便越能感受到有种力量,在不断汲取我的魔力与生命力。”

“当它汲取了足够多的生命力,它就会向着巨木之森的上方蔓延,直到将整个地面世界全部掌控在它的幻境之内——”

“到时候,只要是在这座城市之内的人,就无所谓离不离开了——”

“所有人都会陷入它的梦境,成为它的养料……”

“它的名字……”

原夕暮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捂着自己的心脏,似乎异常地难受,“它的名字……”

“它的名字是——”

“《阴影森林》!”

原夕暮在说出《异常体》的名字之后,就突然昏了过去。

这把林怀恩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原夕暮是怎么得到《宣告》的,但或许就像是他看到藤蔓的过程一样,原夕暮在被《阴影森林》汲取生命力的过程中,同样感受到了什么……

“或许……她比其他的任何人,距离《异常体》都更近……”

林怀恩看着原夕暮苍白的面色,忍不住想道。

这种接近,并非是身体上的接近。

而是意识上的接近。

举例而言,他和其他探险者,在属于自己的那几日轮回结束之后,就会失去记忆,重新开始。

但原夕暮为了维持觉醒的状态,一次次地突破了轮回的界限,这种突破很可能《异常体》的混乱,而将一些本不该让她知道的信息,灌入了她的身体。

“而这些信息的流露,积累起来,最终让她突破了《宣告》的界限……”

看着原夕暮疲惫的身体,林怀恩只能这么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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