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跪着欣赏
“啥,这名字叫,夜的第七章?不知道和叶的第三张有什么关系,但总感觉很厉害的...”“也是黑暗哥特风,这个风格今晚这么热门么?”“不是吧?那轶可惨了。”台下,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和风格,一群人整个就下了定论了,生不出几分质疑的意思。因为叶青不是喜欢整活的人。回顾一下整个《我是唱作人》,叶青真的是太体贴的歌手评审了:他觉得第一期大家拿出的作品多数是试水,有点太....对,虽然一开始不想承认,但确实是第一期唱作人们试水的作品弱了,所以他就也拿出一首差不多的《夏天》。很贴心,但当时的大家还不知道这事。然后正当众人第二期进入正轨后,部分歌手有些志得意满的,以为自己不错。叶青一首《龙拳》直接炸场了。炸到第三期都黯然失色,“叶青_新说唱明星制作人”这种假消息都被刷上热搜第一位了。炸到他们除了热狗,其他人有说唱的,第三期直接换歌。还炸到了就随便得意一嘴的王原,当即又在体会了一把群嘲的滋味:说你丫真是吆不到台了,得意忘形了。然后叶青就又收敛了。他专辑里的《半兽人》一样炸场,但他估计是看太炸场了,就没有拿出来了。改唱情歌,然后来了首《淘汰》...这首歌这么说吧,算是比赛的四首歌里,传唱度最广的,比叶青专辑里的很多歌曲热度都差不多哪里去,并且人们纷纷翻唱转发,表示相比起来,其他年轻歌手的表达确实差太多了。众人脑海里顿时浮现出画面:叶青在后台喊着,这也能火,那我还能唱啥呢?估摸着他最后是挺悲催的,只能唱点励志歌曲了。《蜗牛》。这个还好,什么都比较收着了,也是给很多人鼓励的,然后就鼓励到一堆小学、中学的班级拿它当班歌。甚至在期末考卷上写着“关于‘努力’这个话题,有人说...但也有人说‘任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那么你对努力是怎么看待的呢?要求(1)题目自拟...”多么贴心的导师啊...人家是喊着要让大家关注唱作人,所以尽量调整,结果看把孩子逼得,都只能唱这种冷门的了。然后冷门的,还撞上了曾轶可...大家把同情的目光送过去。而这时候,台上一切终于调试完毕,前奏开始了。...“lamidolafa,lamidolasi...”安静的录制场地里,突然响起八音盒的演奏,伴随着急促而重复的弦乐,紧张的氛围霎时间就出现了。舒缓的大提琴声徐徐推进,然后忽然伴随着一阵奇怪的“沙沙声”,好像有什么画面就出来了。并且接下来伴随着一阵渐强的鼓声犹如遥远的雷声一般:情绪气氛,节奏缓缓升起。然后副歌的旋律从大提琴转到小提琴,但中音提琴依旧重复演奏者同样的乐段,低音提琴则跟小提琴呼应,演奏主旋律伴奏。“我的妈...”决赛,台下的音乐人还是很多的,鸡皮疙瘩直接在小提琴高音演奏乐句的时候,直接炸裂开。然后发出无声地呐喊:“那个奇怪声音,跟上来了...”不是,这是什么神级编曲啊?是,叶青的歌从来前奏都是很好听的,但是这里已经不只是好听了。那些精细的设计,光是里面的小提琴连奏就已经绝了,即使身处现代化的录影棚内,周围都是人。但那种迷幻幽暗的感觉,一下子就像黑影铺天盖地地围了过来,感觉自己瞬时被拖入进去。这编曲!就算是王凯兴来做,没两个月都做不出来!“1983年小巷12月晴朗夜的第七章打字机继续推向接近事实的那下一行...”而伴随着那个奇怪的声音,叶青终于抬起麦克风,开唱。第一个反应:对,那个奇怪的声音,就是打字机!第二个反应:1983年,12月,是什么日子?让我想一下...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想了,这是一首说唱,仅仅是一段思考,歌词就已经到了:“贝克街旁的圆形广场盔甲骑士臂上鸢尾花的徽章微亮”《福尔摩斯》!就是《福尔摩斯》里面的案件!阅历更广的音乐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了,这特么的不就是一宗案件?破开迷雾的瞬间,整个人似乎眼睛都亮起来了,而这一切的一切音乐都变得无比合理。包括接下来四连颤音,人声和声完美融入,深知比《爱在西元前》阶段还要上升一定层次的理解...卧槽?《爱在西元前》,不是几个月前的么?裂开了啊...这编曲,三个月打底吧!然而下一秒,伴奏里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伴随着叶青的声音,直接让他们脑瓜子真的百分之99的负荷,甚至过载了:“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那么正义是深沉无奈的惆怅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那我就点亮在灰烬中的微光...”...对于一个歌手来说,唱功很重要,但音色也同样重要。于是当那个古典西幻的嗓音加入,只要他是个合格的音乐人,没有办法不心中呐喊:王非!这是王非!但没有人能呐喊出来,也不仅仅是因为天后的加入,而尖叫。因为太合适了。她的声音加入,整个就想是飘荡在古老城堡上方,又像是幽暗诡谲的迷雾笼罩着城市,暗藏着丝丝血腥的疯狂,罪恶浸染,还像是在中世纪游荡。“...”黯然无语,不,应该叫黯然失语。这群自持身份的高贵音乐人,尤其是那些下半季的,在每一场结束后的表演都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还真的能让他们说出个一二三四。虽有些吹毛求疵,但确实存在。就好像普通人都能说,你这首歌副歌不好听,可以更好;专业的音乐人,挑刺就更厉害了。但能说什么?同样是说唱,和《龙拳》不同,叶青这次甚至都没有讲一个引起大家共鸣的故事。“原来是福尔摩斯么...”这时候,都有人从旁边下意识地呢喃中恍然,然后想着,果然是这样,我就知道应该是侦探故事了...对,是“我就知道”,而不是“我就猜到”,更不是“我就觉得”。不夸张地说,这首歌它不是要人感同身受的。《夜的第七章》,他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一旦开启,阴暗幽深的陷进直接将人吞没在整个乐章里,无论你身处何处,都好像直接被拉入了故事,进入了歌词。不需要别的,因为它根本没有给人拒绝的机会。像是被胁迫着,身不由己地亲身体验维多利亚的月光下这血色的开场。“事实只能穿向,没有脚印的土壤突兀的细微花香,刻意显眼的服装...”又是一阵急促的打字机声,节奏快到近乎让人窒息,伴随着的是:“每个人为不同的理由戴着面具说谎动机也只有一种名字那叫做欲望farfartherfartherfarfarfarfartherfartherfarfar...”然后,就真的有音乐人感觉心跳加速,快要窒息了。...专业的音乐人,很难在第一次仔细地听到现场这段“farfartherfartherfarfar”,提琴的颤音,以及和音里飘扬回转的“far~”之类的吟唱时,脑子里不宕机。“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有人整个人卡死了,拼命思考着,那仿佛夹杂着迷幻的声响。但是,他无法准确定义叶青唱的是什么,要表达的是什么。可这又无比地贴合。它不是俗套的配合,故弄玄虚的怪叫,而是那种理所应当的结局。是那种,一个人从未见过的东西,所以完全在它出现之前无法理解,无法想象。有观众在台下,摁着太阳穴低声呢喃:“我想想,我想想,怎么会这样...”但它一出来,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我天...”“我特么感觉这首歌在召唤我...”普通观众虽然没有那么高的音乐素养,不懂得这几个月的编曲是多么令人发狂,但是如果一旦听进去了:观众的想象,可宽广了。这首歌像是打破了什么壁垒一样,所谓的黑暗哥特风这种小众的风格,在很多人听主持人介绍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嗡嗡的,想说这是什么?如果是刚才曾轶可唱的,看她在台上呢喃,呐喊,嘶吼,咆哮,疯狂,失语...然后劫后余生的回想。那么叶青的歌,不用太多形容,他甚至就站在台上只是唱着,根本没有变化太多,但已经让人感觉:他好像正在...保持理智,步入疯狂。“我听见脚步声,预料的软皮鞋跟他推开门晚风晃了煤油灯,一阵打字机停在凶手的名称我转身西敏寺的夜空,开始沸腾...”“这得,编曲十个月了吧...”台下似乎所有音乐人都被编曲和意境所折服的时候,终于有人恍然觉醒:这一段rap的乐句中,绝大多数居然是用小调的主音和辅音的两个音写成的。wtf!你的歌词,不是在讲述一个故事么?这特么还能给你,颠来倒去,翻着跟头,踩着滑板,吹着口哨地炫耀:看啊,你以为我到极限了吗?错了朋友,刚才只是我随便写写啦!于是这帮人已经没有任何人试图在记下一个字笔记,试图对这首歌进行任何一丢丢的解读。放下那些矜持,傲慢,自得,任何一点浅薄的解读都不要做,因为从始至终这首歌就在说一件事情:它还有很多很多。而关键是,音乐人们也非常清楚地知道:这首歌,还有很多很多。...“我品尝这最后一口甜美的真相微笑回想正义只是安静的伸张提琴在泰晤士...”戛然而止,这句歌词就这么唱到一半就停了。如果放在别的地方,有人可能就会问为什么只唱一半然后就打住。但在这里,没有为什么,他觉得叶青这么长,就应该这么唱。伴随着二次重唱,女生唱道:“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男声却已重复唱过:“脚步声预料的软皮鞋跟他推开门晚风晃了煤油灯,一阵打字机停在凶手的名称我转身西敏寺的夜空,开始沸腾”从钢琴节奏不断堆叠,似乎酝酿着什么情绪,那断断续续的弦乐滑音也好像在预示者什么要说;到所有乐器忽然开始也开始堆叠,积蓄能量。好像是...好像是即将揭开真相。“黑色的墨,染上安详...”而这时候,一直在副歌处和声的叶青,这一次终于拿起麦克风,接替了女声,好像在一字一句地表明着什么:“如果邪恶,是华丽残酷的乐章它的终场,我会,亲手写上...”不同的断句节奏,然而背景里,因为是现场,终于的终于,如此宏大的编曲里,弦乐和钢琴的配合推动终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钢琴的华彩部分也来了。半音阶的跑动,就好像“真相大白”一样酣畅淋漓,从高到低再到高再循环往复。而弦乐也再次跳脱把控住节奏的大提琴,切换为小提琴,一下子从“暗潮汹涌”中跃出黑暗的湖面...把歌曲推向高潮。“晨曦的光风干最后一行忧伤黑色的墨染上安详...”到这里,基本上音乐人已经被震傻了,无暇再去评价多久才能做出这样的曲子,写出这样的词。更别说去评价了。没有资格。总感觉自己接触到了某种等级,某种未曾言说的等级,哪怕是放眼他接触的当今中外音乐,依旧是那些似乎只在传说中飘荡来回的等级。在低沉地呼喊着他的名字...“...”然后还有吗?还有!似乎还伴随着恢弘壮大的乐曲声,思绪还在中世纪大街上游荡,忽然整个碰撞的乐器都消失了。只剩钢琴,提琴拨弦,和一个不安的噪声。现场,这段钢琴出来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人又突然触电一般,好似电影散场,屏幕一黑,但音乐还在...然后,瞬间收尾。“艹了...”有人不禁开骂。这首歌完全的离谱,直接把人拉进去故事里,没有任何防备,然后又是没有任何防备地直接一脚把人提出来。结尾的短促两声,像是直接关门一样。故事结束。散场,偏偏还不能咋样?能咋样?兄弟们这咋喷?这首歌无论是在说唱设计、旋律编写、编曲创新、歌词内容契合度、立意、剧情推动、人声设计、混音,都是综合水准世界级的作品。“我怎么觉得,它已经不是流行歌了...”“我也觉得,它已经脱离一般流行歌范畴了。”另一个人接上,然后用更强的语气肯定:“是艺术品。”还能说什么?一件艺术品在脑海里反复回荡,但又有太多的细节没有被鉴赏。今晚所有的乐评,投票,鉴赏,在这一刻都已经不再重要了。这样的音乐啊,真的用年轻人开玩笑的话说,跪着欣赏。不,不开玩笑。对于那些此刻依旧是说不出话来的音乐人们,真的是跪着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