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母用命,平息怒火

顺天府,固安县后衙。

“啪!啪……”长鞭抽打在将笄少女的背上,血色渗透衣裙,伤痕遍布,足见锦布下皮开肉绽。

“疼C痛!”叶姝从疼痛中悠悠转醒。

她不是溺水了?

脑海中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排江倒海般袭来。

那些断断续续的回忆,历历在目。

叶姝眸底,墨云翻涌……

今日一早,同去玉泉寺添香火的叶家姐妹,也不慎落湖。

也许因为她们二人同日同地,落入同一片湖水的机缘巧合。

她竟借尸还魂,成为叶知县的傻庶女叶菓。

她不再是相府尊贵的嫡长女叶姝,而是叶氏的旁支,那个被匆匆带回府中,正家法惩治的傻庶女。

此时的她,已然分不清,此刻是现实,亦或是梦境……

还不待她明白自身的处境,耳边就传来嘈杂声。

她努力睁眼看去,朦胧的视线,这才稍渐清晰。

慈安院中。

此时,她正在挨这副身体生父的鞭挞。

每一鞭子落下,都皮开肉绽。

她周身浴血,浑身是伤。

气息奄奄的趴在长凳上。

哪怕身体太过虚弱,根本动弹不得,也依旧被两个婆子死死压着。

嫡祖母瑞安长公主坐在上首,下首坐着嫡母方夫人。

二人漠然的冷睨着自己,仿若在看什么脏东西。

雕花门大开,外面围满了奴仆,黑压压的一片脑袋,神色中透着耻笑。

就在这时,一位貌美妇人,疾步赶到。

因为匆匆赶来,她云鬓凌乱,有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她不顾一切的从人群中冲出来。

这是少女的生母梁姨娘,闺名梁潋……

她见女儿在受刑,声泪俱下的祈求道“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有教好女儿,都是妾身的错!

求您,放过六小姐吧!

老爷再动手……六小姐就没了!”

“你让开,这个畜牲竟祸害堂姐,本官必须亲手清理门户!”

疾言厉色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

穿着一身松香色长衫,料子华贵,头发以玉簪绾起,长身玉立,俊逸非凡。

看向来人的目光微动。

男子是少女的生父叶弘祚,公主府的庶子,现任固安知县,乃上县知县,为从六品官轶。

他虽是官身,府中嫡母却是长公主,今上的同母胞妹。

素日里,对于瑞安长公主,只有敬着的份,又哪敢得罪嫡脉?

梁姨娘作为他的枕边人,看出他眼底的惧意,还有那一丝丝的杀意……

她顿了顿,决定替女儿承担下所有的罪责。

“砰!”梁姨娘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老爷,夫人,长公主,此事通通都是妾身的错,那个捶丸是妾身不小心踢到湖里去的,也是妾身害得大姑娘捡捶丸,不慎滑倒跌入水。

都是妾身畏惧老爷责罚,才让五姑娘落水,被我幺弟梁禾所救,失了名节。”

“你让开!不然本官同你一起家法处置!”

叶弘祚越说越气,脸上阴晴不定。

要知道梁禾虽是秀才之身,却不过是个寒门农户。

叶嫣乃是长兄的嫡女,因落水被梁禾救出,等于注定要嫁给农户。

要知道昨夜叶氏嫡枝,老相国的两个孙女,皆在玉泉寺的后园中溺水而亡。

如今长公主特意前来,就是要为叶嫣同福王商量婚事。

哪怕福王尚不是太子,可其生母季贵妃,却尤为被孝显帝宠爱,就算是东宫太子见了亦是要卑躬屈膝。

福王那是被百官,无比忌惮的存在。

日后叶嫣作为福王妃,未来可期,同那农户之妻,绝对是云泥之别!

想他未来的仕途,还要受嫡房的看顾呢!

这个庶女在十二岁时出痘,发热伤到心智,成了个痴傻儿,自此,连累得自己受同僚耻笑。

她除了空生一副好皮囊,便毫无可取之处。

再说,叶菓招惹了叶嫣,他要是不做出要打死这个傻女的重罚。

嫡房的这口气,绝对出不去!

叶弘祚又气又怒,心口宛如一片火烧似的。

“啪……啪!”鞭子短暂的停歇后,再次如冰雹重重地般落下。

“既然老爷非要一条人命才能消气,那妾身便用自己的这条贱命去抵!”

梁姨娘知道今日要给嫡房个交代,不用人命去填补是不行了。

曾经,她对叶弘祚炙热的爱,也消磨殆尽。

她早就过够了这样卑微的日子……

倘若没有女儿,她也许早就自我了断了这一切。

眼下,用她的死,去消除嫡房的怒火,换女儿活下去,她也算死得其所。

她拔下发髻上的银簪,用尽全力扎进自己的胸口。

鲜血四溅。

一切,猝不及防!

“不!娘……娘!”叶菓的灵魂同身体融合的七七八八。

因为梁潋的疼惜,那残留的孺慕之情,也全盘接受。

她没有生母,对于梁潋的母爱,感同身受。

叶菓被两个婆子死死按住。

情急之下,她张嘴咬了过去。

她好似一只愤怒的小兽,一口见血,连着婆子的皮肉,都撕扯下去。

婆子吃痛,松开了对叶菓的束缚。

她伤的极重,就算挣脱也无力站起。

叶菓猛地起身,腿脚却无力。

踉跄摔下长凳,艰难的朝着梁潋爬去,留下一趟血迹。

“娘,娘!”叶菓唇瓣翳动,不停地呼喊着。

“潋娘!”叶弘祚愕然的望着母女二人,手中的鞭子陡然落地。

“菓儿……”梁姨娘颤颤巍巍的抬手,轻抚着女儿稚嫩的小脸,目光中满是疼惜。

她的生死不要紧,可日后女儿就没有人护了……

顿了顿,对着叶弘祚,道“三郎,可还记得当年我们初见时,山花浪漫……你读书来,我弹琴,是那样美好。

就算成亲后,族人不喜妾身,可有三郎护着我。

那年老爷离京……我被歹人掳走,卖入勾栏院,我屡次求死……

可妾身只想再见三郎一面……便隐忍下所有的耻辱。

度日如年生生熬着……期盼见三郎最后一面……

待我等到三郎时,已是肮脏之身,如何再为三郎的妻?

我就算做妾,都污了叶府。

可我舍不得离开你,贪恋你给的温暖。

后来又有了我们的菓儿……

就算她出痘后,比寻常孩童愚笨了些,也是我们的亲骨肉……”

“潋娘,是为夫对不起你!”

叶弘祚将人拥进怀里,腥红着眸子,对着围在一旁的下人,大吼道“快去请大夫……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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