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平静

江宁听见门响的时候，愣住了，起初以为是小偷。

因为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他开了台灯，还未走出房间，听见钥匙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瞬间，他想到什么，赶紧起身出去，站在二楼，看见孟依一人站在一楼玄关处，垂眸，脸上平静的出奇。

她冻的嘴唇已经发紫，手僵硬的捏着行李箱的衣杆处。

江宁赶紧跑下去，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脸几乎快被冷风吹裂，全身没有一点温度。

江宁暖着她手，皱眉问道：“你走过来的？”

距离虽不远，但走过来，得花两个多小时。

她眼神黯淡无光，倒在江宁身上，闭了闭眼，最平淡的语气却说着最绝望的话：“我没家了。”

江宁，我没家了。

沙发上，江宁烧了壶开水给她泡脚，她全程都面无表情，什么动作，表情，全都没有，仿佛成了僵尸人。

江宁抱着她去了房间，把她放进被窝里，自己也主动钻进了她被窝，把她揽在怀里，轻抚着她后背，哄着她：“乖，睡一会儿。”

黑夜里，孟依跟他说话。

“江宁。”

“嗯？”

明明黑夜，她什么都看不到，可她就是在盯着天花板，语气平静又绝望：“我没家了。我爸妈不要我，我姥姥去世了，我成了孤儿了。”

她成了没有家，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她不再哭，不再闹，永远都是这副表情，说话也变成了冷淡。

江宁把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脚上给她暖：“傻瓜，我还在呢。”

我永远都在。

“你会永远爱我吗？”孟依抬起头，语气带着质问和不相信：“会永远疼我，永远不抛弃我，只爱我一个，你能做到吗？”

她一连几个问题，更是在问她自己。

会吗？还会有这样一个人永远爱着她吗？

“能。”江宁抱着她：“你的小宁宁会永远爱你。”

不会的，这个世界上，她爱的，爱她的，都会一一离去。

孟依转过身，手垫在自己脑袋下面，看着外面的黑夜，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

她在怀疑，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连这么一丢丢的幸福，老天都要抢走。

江宁看着她的后背，心里涌起心疼，把她身体转过来，直接吻上她。

不再是细细温柔的吻，而是恶意的占夺，孟依反抗，他把孟依的手压在枕头上，孟依咬他，他也不松口，嘴里蔓延的都是甜腥味。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去证明，他不会离开孟依。

孟依的反抗只维持了一嗅儿，而后比他更猛烈，攀住江宁的脖颈不肯松手。

昏黄的台灯照着整个房间，江宁抬起头，看见她一脸害怕与担忧，眼睛像小鹿般不知所措，带着浓重的哭腔：“别离开我。”

江宁抚着她脸颊，把她头发别到耳后，说：“永远都不会。”

江宁慢慢向下吻，手解开她的睡衣扣子，孟依抱着他，身体微颤，整个身子慢慢的暴露在他面前。

江宁呼吸慢慢急促，事情有点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他脱衣服的时候，孟依帮了一把。

而后江宁把她压在下面，两人身体相贴，供暖的房间里，两人埋在厚被子里，身体出了些汗粘在一起，空气里充满了暧昧和情愫，孟依皱着眉，身体酥麻，感受到江宁的侵占。

他突然地停下，看着孟依水旺旺的眼睛，他皱着眉，从被窝里出来，一脸懊悔的穿衣服。

孟依以为他要走，坐起来捞着他胳膊问，声音细软：“你干嘛去？”

江宁喉结滚了滚，忍得很辛苦，沉着声音说：“去洗个澡。”

“你既然想，为什么不做？”孟依抱着他后背不让他走，柔软两团紧贴他，江宁粗喘了一声，孟依声音闷闷的：“哥哥，你答应我的，永远疼我宠我爱我不离开我。”

女孩哭了，在灯光下显的尤其脆弱，眼神无措，无助的看着江宁，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浮萍。

“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江会声音很沉，额头出了些细汗，摸了摸她的脸，看着她白瓷如雪的肌肤，喉咙滚动，声音沙哑的可怕：“但你现在年龄太小了。”

说完江宁挠了挠头发，抱歉的看着孟依：“对不起…刚刚我…”

他说了三个字：没忍住。

孟依抬头，也说了三个字：没关系。

江宁起身进了卫生间洗澡。

孟依躺在床上等他，江宁没一会儿出来了，下颌线水珠滑落，眼神更是从刚刚的情欲转至清离，坐在床沿盯着她一会儿，拿过一个枕头要出去。

孟依咬着唇，眼巴巴的看着他走。

江宁看着她这可怜的小眼神，心软的一塌糊涂：“我留下来，你别再勾我。”

她哪里勾他了，分明是他自己忍不住。这个大锅砸的实在冤枉。

孟依这会儿没有和他理论这些的心，身子往后边儿挪，床腾出一半儿，江宁钻进来，一条胳膊放在她脑袋下面。

轻轻拍着她后背哄她睡觉。

孟依埋在他胸膛，手放在他腰上，感受他强有力的心跳。

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好像听见他说：“孟孟，有我守着你。”

接下来在江宁家接连住了好几天，两人每天同吃同住，江宁几乎承包了她的生活起居，但江宁发现，她越来越没安全感了。

有江宁陪着，她心里稍微好受了点，但也只限于一点点。

她变得爱粘人，曾经那个精神独立，清冷孤傲的姑娘再不复以往，每天夜里她都要江宁抱着她睡觉，江宁每天夜里都会给她唱歌哄她睡觉，她说，江宁唱歌真好听，可江宁知道，他唱歌跑调。

没有江宁的夜里她总是会做噩梦，一会儿看不见江宁就要去找，有江宁陪着，她也不说话，不是学习，就是在发呆，一个人看着窗口，有天她问江宁，天上怎么没有鸟。

江宁说云林的冬天太冷了，鸟儿都飞去南方过冬了。

孟依黯淡笑笑，说：原来，连鸟都有地方可以去。

江宁给孟依找来了心理医生，之后孟依在房间里写作业，江宁在外面和医生对话。

医生看着她做的问卷，以及刚刚和她的一些对话，说：“有轻度抑郁。”

江宁心中钝痛了下，虽早已料到，但当被宣判结果时还是觉得难以承受，问医生：“怎么治疗呢？”

“她的心里伤疤，主要还是来自于她的家庭，被爱所伤，那就只能被爱所化。”

江宁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有些无措，哽了哽嗓子：“可我觉得，她根本就不需要我的爱。”

不管江宁说了多少次，她都还是这个样子，他内心好无助，他觉得他治愈不了她。

每天看着她一点一点消瘦，眼神慢慢失去生机，他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她治好。

医生叹气：“如果没有你，她可能已经寻过死了。”

江宁眉心跳动了下，眼圈儿不知怎么的，开始发烫。

医生坐在那里，陈述着：“我问她，有没有过轻生的想法，她说没有。她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爱她，她不会死。”

她说她不想，让江宁承受她现在的感觉。自己爱的人离开他的感觉。

她说，他妈妈去世他就够难受了，她不想让江宁难受第二次。

他不是治愈不了她，相反，他是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希望。

“这世界上有些东西人是永远无法代替的，你能给她的，就只有爱情，但亲情这块，她始终缺失。”

“慢慢来吧，做不到替代，那就让她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医生说：“多带她出去呼吸新鲜空气，她既然为了你愿意健康的活着，那就说明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治好她。”

江宁，是她唯一的药。

医生走后，江宁推门而入，看着低头写作业的孟依，想起刚刚医生的话，手指不禁攥紧，沉思几秒走过去，笑着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要不要出去旅个游？”

孟依眼睛闪动一下：“去哪儿？”

江宁把她头发顺到耳后，吻了吻她耳尖儿：“去南方，去海岛，还没见过你穿比基尼，你身材这么好，不穿多可惜。”

孟依惆怅了会儿：“可现在还得一个月才能放寒假。”

“不还有半个月元旦了吗？”江宁坐下，捏了捏她脸蛋：“把你那俩朋友也叫上，记得上次咱们四个去魔都游乐园，你玩的好开心。”

孟依一撅而起：“好，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

一分钟后，她拉着脸回来，一脸不开心：“她们没时间。”

江宁揽过她腰，让她坐自己腿上：“没事，咱俩去。”

那也行。

日子有了计划，孟依比前两天稍微高兴了点，江宁拉着她去买衣服，买比基尼，江宁总想找点事给孟依做，不想让她发呆便谎称他哪里也没去过，需要孟依来做攻略。

孟依本来就爱计划这些小事，欣然应允，江宁看到孟依拿着a4纸，密密麻麻记了一篇字，上面写着六点起床，做多久的车，去哪里玩，还写了要去免税店买的东西。

正拿着纸跟江宁坐在江宁腿上商量，江宁什么都应允，手摸着她后背，动不动吻一吻她的脸，咬咬她的耳朵，反正就是总想占点便宜。

正说着呢，门铃响了。

江宁起身去开门，孟依坐在地毯上盘着腿还在看自己写的计划表，看有没有要填充的事项，发梢不知不觉落到膝盖，正要把头发拨走，看见张萍走了进来。

孟依站起来，此时的她穿着江宁的卫衣，下面没穿衣服，露着一双大白腿，怎么看，两人都不纯洁。

孟依嘴角扯了扯，垂着头不说话，好像别人怎么想她，她都好像不是很在乎了。

-

到江宁家里的时候，孟依还是懵圈的，只知道张萍那会儿满眼心疼地看着她，跟她说：“跟我回家吧。”

真可笑，真正的家不要她，却又有无数个家欢迎她。

到了江家，江宁在后面拉着她的行李箱，张萍牵着她手，带她上了二楼，打开一个房间，里面贴满了粉色的壁纸，床单被罩也都是粉色，床上各式各样的公仔娃娃，窗户边挂着风铃，张萍笑着说：“刚把这儿房间布置了一下，也不知道你不喜欢。”

孟依心里平静，淡淡的说：“谢谢阿姨。”

谢是真的谢，她也知道张萍是真的为她好，但她已经没办法再对这些恩惠进行感动。

她知道，她无法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感谢有，归属却没有。

“喜欢就好。”张萍摸摸她的头，江鹏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书房走了出来，看见孟依，说：“以后这就是你家。”

孟依难为的咧嘴笑了笑。

这一切，江宁都看在眼里。

来到这儿，她不开心。

人走后，孟依坐在床边愣神，江宁看着她这不悲不喜的样子，上前牵着她的手，弯腰，轻声说：“不想在这儿我们就走，过我们的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孟依过的幸福又开心。

孟依握住他的手，抬头看着他，淡淡笑了笑：“没事，就在这儿。”

“江宁，我知道你最近没有一天睡得好，每天都在哄我睡觉。”孟依脑袋贴在他小腹上，手环住他腰身，眼睛慢慢阖上，声音平淡：“你给我点时间，我很快就能适应的。”

适应这接下来的生活。

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就好。

江宁手放在她头发上轻轻揉了揉：“有我陪着你。”

孟依点头。

晚饭时候张萍一直都给孟依夹菜，孟依也不拒绝，陪着他们聊天，可江宁看得出来，她不开心，脸上的笑容很假。

其实他可以选择带孟依走，去过二人世界，可这样孟依只会越来越缩进自己的壳子里，越来越不愿意打开自己，与这个社会脱节。

他们两个人在之前那个别墅的时候，江宁说太阳好，出去散散步，孟依看一眼外头，径直走到卧室里，又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默默反抗着外面的世界。

他知道，外面的世界给她太多伤害，而这个小窝只有她和江宁，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可这样是不行的，她会慢慢自闭起来，江宁想让她，多看看外面的阳光。

晚上，江宁让孟依辅导江沐泽写作业，下楼的时候张萍正在客厅看电视，边看边织围巾，手中动作娴熟，眼睛一直盯着电视，手下阵脚却丝毫不乱。

江宁思考几秒，走上前，说：“阿姨。”

“嗯？”

张萍抬眼看他，手中动作仍未停止。

“您教孟依织围巾吧。”

“啊？”张萍想不明白：“她学这个干什么？”

江宁笑了笑：“以后家里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别跟她客气，跟你一起织织围巾做做饭逛逛街，都可以叫她来做，别让她闲着。”

末了，他淡淡的说：“她闲着会胡思乱想。”

张萍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允。

江沐泽九点钟不到就睡了，张萍也睡得早，父母在一楼卧室，江宁和江沐泽房间在二楼，孟依也在二楼。

毫无疑问，孟依失眠了。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深夜，不知道是几点，外面半点星子都没有，黑漆漆的，孟依拿着枕头悄悄开了门，走廊漆黑，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连声控灯都没有惊醒。

她穿着睡衣，头发散乱，走了没几步，看了许久关着的门，默默坐在地板上，头埋进放在腿窝里的枕头上。

‘咔哒’一声，身后的门开了，与此同时，孟依感受到走廊的声控灯亮起。

刚刚她走的太轻，并未惊亮声控灯。

原本漆黑的走廊突然金光闪闪，地板都反射着富丽堂皇的光。

江宁家的装修，真的很好。

孟依抬头，看见皱着眉头盯着她的江宁。

如果可以形容，那她现在一定特别像一只哈巴狗。

或者说，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她不想打扰江宁，但她真的睡不着，她只是想在江宁的房间门口坐一会儿，一会会儿就好。

有江宁在，她总能觉得安心。

哪怕是在他房间门口待一嗅儿都可以。

江宁皱着眉，蹲下来看她，孟依此刻没什么眼神，就是淡淡的笑。

这种笑容最致命，里面含有最深的伤，最难忘的痛，和最无奈的伪装。

他知道，她也不想让他担心，她在很懂事的伪装了。

可还是被他发现了，发现她坐在他房间门口，又给他添麻烦。

所以只能用笑容来掩盖住这一切。

他心口瞬间钝痛，胳膊往她腿间一提，孟依整个人腾空，他打横抱起她，往自己房间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