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兮衣兮

我醒过来已是大早,我却并不是在那个破庙里,而是回到了军中的房间,身上的伤口也都被细致的包扎处理过了。我挣扎着坐起来,一人蹭蹭的跑进来,一把抱住我,“相思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你都昏迷了三天了。”此时见到胭脂,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木离,木离他在哪?”木离重伤未愈,又身中剧毒,我只怕,揪住胭脂急急的问。胭脂笑的暧昧,“他没事,你放心吧。”

我总算松了口气。胭脂说,是国师半面发现了重伤的我们,把我们救了回来,黎国的军队也已经被打退。没想到,我们还未曾见到这位国师,却已经承了他这样大的一个恩情。

木离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毒却未解,虽然暂时护住了心脉,却也保不了多久。传闻中苗疆有种百毒蛊,是毒,亦是药,用做药可解百毒。从这到苗疆,来回一个月,一个月,我必得赶回来,否则毒发再难回天。

我没有去见木离,嘱咐胭脂照顾他,这一个月,虽不至于毒发身亡,但拖得越久,毒发的次数会越频繁,毒发起来疼痛难忍万般痛楚,此刻却也无法,我只有尽早赶回来替他解毒。

我骑着军中加急的快马,此刻已完全顾及不到心疼马匹,一鞭一鞭的抽在马背上,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此刻,木离正在受折磨,快一点,就能早一点医好他。那时候的我未曾想到,这一走,竟是桑田沧海。

十五日的路程,我只用了十日,赶到了苗疆,马跑的脱力死了三只。百毒蛊,便是在擅蛊毒的苗疆,也并不是寻常就能得到的东西,制作的工艺太麻烦,且必须以生血喂养多年才能长成,珍贵无比。我却已经顾不得礼义道德,弯刀架在蛊师妻子的脖颈上,那是个美丽善良的女子。

取得百毒蛊,我马不停蹄的往回赶,手里紧紧地攥着那枚小小的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蛊,太好了,木离能没事了。风沙刮得我睁不开眼,脸上刀割似的疼,身上的伤经过这么些天的奔波早就裂开渗血,将近二十天我几乎没合过眼,一闭上眼睛就似乎要从马上栽下去,我紧紧攥住缰绳,手里的鞭子高高扬起狠狠落下,还差一点点,马上,马上就要到了。

我几乎是飞跑着进了木离的房间,掀开帘子。一个翠羽明衣的少女坐在他床头,拔出他身上扎的密密麻麻的银针,一只小小的虫子掉下来,我看得清楚,那是百毒蛊,和我手里这只,一模一样的百毒蛊。少女清丽的声音如黄莺出谷,“要不是看在你救过我的份上,我才不会费心救你,浪费了我这珍贵的蛊,从今以后我们便两清了,我再不欠你的。”

少女背对着我,我却能想见她此刻神情,柳眉倒竖,骄傲的明艳的天真的样子。木离也不恼,只是含笑看着她,“是啊,我欠你,欠你一条命。”是一如既往的轻佻笑意,眼睛里面却是漫延开的如水的温柔。

少女哼了一声扭头出来,我方才看清她容貌,果真如我想的那样,花影一般明明暗暗层层叠叠的明艳美丽,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径直从我身边走了出去。

木离这才看见我,眉眼依旧带笑,只是那样的温柔,究竟是不一样的了。“胭脂说你去了苗疆,怎么样,没事吧?”那样的温柔的带笑的眉眼,和我推门进来前料想的一模一样,我微微一笑,笑意从嘴角延伸到眼底,我笑起来亦是好看的,只是,经历了这么多,这双眼睛,却再不能那样明艳清澈如冬日里最澄澈的湖水碧波,这真是,无可奈何。

“你的毒没事了吧?”“是啊,多亏了绿衣,她替我解了毒。”

我下意识的将手中的百毒蛊藏进袖口,这我费尽心力盗来的东西,我上一秒还视若珍宝的东西,这一秒,却成了实实在在的废物了。我这样的往回赶,生怕会迟,却终究,还是迟了。

绿兮衣兮,绿衣黄底,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绿衣,真是个美丽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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