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选择
全息画面的天空黑漆漆的，乌云压的很低，和建筑物的上层融为一体。
奇形怪状的建筑被黑压压的云抓住，在凌晨的某一刻，所有的灯光亮起，将整个地下城照亮。这些灯再也没有熄灭过，没有任何温馨之意，正相反，整个地下城压抑异常。
夜里机器的声音非常大，盖过了人群的惊叫，齿轮运转的声音相互呼应慢慢的形成共鸣。
城市复活了，机器没有出故障，只是不再受人类指示。
异常惊醒了夜间入睡的市民，发现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机器对暴躁的市民进行攻击后，聪明的人选择了沉默，躲在尽可能阴暗的角落。
床底，椅子下面，过道里，躲满了人群，睁着惊恐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外面。
男人捂住女孩的眼睛。
女人的尸体躺在柜子外面，血腥味透过柜门缝隙传进来。女孩透过父亲的指缝，眼睛懵懂看着外面的世界，她幼小的眼睛里闪烁的光，比地下城里任何灯光都要明亮，像黑暗中的一点明星。
那是名为希望的光。
绝望笼罩，希望就像零星的火光。
“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她做了勇敢的事，老天爷说她该休息了。”
“那我也要做勇敢的事情才能见到妈妈嘛？”
男人抱住女孩的手臂很用力，就像抱住波涛里的浮木。他半天不说话，喉咙哽着。
小女孩扭动身躯，眉头皱在一起，嘟囔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这里好不舒服。”
男人的额头抵在女孩后脑勺上，他声音不可觉察的颤抖。
“妈妈让你摆脱了危险，你现在出去不安全，乖孩子不能再麻烦妈妈一次对不对？”
“嗯......我是乖孩子，妈妈会夸我吗？”
“会。”
空气诡异的沉默。
“爸爸，我有点害怕。”
女孩的声音小小的。
“别怕，你不是最崇拜执法者了吗？这下你能见到执法者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救我们的。”
女孩听了很兴奋，但她还是控制不住缩在父亲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对于孝子来说，这个时间是正常睡觉的点。
“睡吧，不用担心。很快.....很快就没事了。”
透过门缝，家政机器感应着朝这边靠近，托盘上放着水果，尖刀刺进苹果里，鲜血从刀柄处一点点淌下。
女孩蜷缩着身子，呼吸渐渐变缓，发出细微的鼾声。
“晚安，孩子。”
父亲说。
缝隙之外，家政机器指示灯亮着红光，扬声器里放着摇篮曲，它转身匀速朝衣柜移动，显示屏上还投影出可爱的笑脸。
男人死死咬住嘴唇，眼泪从眼眶里落下，鼻涕挂满嘴唇上的胡茬，怀里的女孩均匀的呼吸。
......
......
02:17
“主力军得去地下城！”
“撤离！我说，撤离！优先撤离地面上的群众！”
“蒋文昌，你个*崽子还有没有良心！地下城那么多人生死未卜，你就想着逃！”
“资源得留给还活着的人！无法预测赛博朋克区的苏醒速度！必须确保上层人民安全撤离！”
“你他妈疯了。”
短暂的安静，周围的人默不作声的看着争吵的二人。
蒋文昌郑重的按住对方的肩膀。
“我知道你有亲人在下面，这里其他的人也和你一样。”他没什么表情的说道，“但上面的人也是别人的亲属，他们的性命没有任何不同。你其实知道正确的抉择。”
蒋文昌松开双手，转头朝一旁的执法者吩咐。
“护送他们撤离。”
所有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干瘪的坐在那儿，让执法者架着他们从这里出去。
执法者带着人类的高层，一个个从蒋文昌面前走过去。
年轻的四度进化者就站在门边，却没有出去，看着自己的同僚一个个从自己的面前经过。门近在咫尺，他像个笼中的鸟雀，没有展开自己的羽翼，直到其他人都飞走了。
蒋文昌望着空荡荡的会议室，尚残留争吵过的痕迹，砸碎的茶杯掉在地上，茶水浸湿了文件纸。
井然有序的军事据地短短几分钟之内只剩下驻守人员，办公室内廖无人烟，象征着失控的红光闪烁。
这座城市繁华而又腐朽。
......
......
02:32
“什么意思？我们不能出去吗？”
一群罗生堂学子聚在宿舍的出入口，两个老师拦下她们。
“现在是夜间。”
老师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都什么时候还不肯告诉我们真相！？”
人群中有人激愤。
“地下城关闭是什么意思？我们家里人出事了难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干呆着吗？”
另一位老师冷着一张脸，声音平静的道：“现在是宵禁时间，还请各位同学回到宿舍内。”
“就不能说清楚吗？”
这名老师看起来更加靠谱，她一开口其余人都像找到主心骨一样靠近她，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外界情况紧急，地下城完全失去联系。执法者和巡逻者正在疏散群众撤离，罗生堂启动了生物引擎，可以撑过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们躲在罗生堂内是安全的。”
老师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你们都是人类中的佼佼者，比外面的人有更强的生存能力。所以上级希望把撤离通道优先留给普通人。”
撤离一定有先后顺序，不然会拥堵，反而影响撤离效率。很显然，上层将罗生堂的学生撤离的顺序放在了最后。
短暂的沉默。
萤灯虫飞舞着，照亮整个殿堂。星河缓缓流淌，散发出微光，越来越多的生物被唤醒，在机械的威胁下保护罗生堂。
组成罗生堂的不仅仅是人工智能，还有生物，融入罗生堂内，成为它脉络的一部分。
夸张来说，罗生堂的概念和烛九阴一样，都是由生物元素和机械组合而成。
“意思是，其他人撤离完了我们才能走？”
有学生打破沉默。
“对。”老师点点头。
“为什么带下城会被封闭？”学生又问。
“赛博朋克区等级正在攀升，现在已经达到了十级的程度，攀升仍未停止。”
老师的话没说完，但关于进化世界的常识大家都有。
城市的等级一旦上升到十二级，就会限制出入。那么意味着，群众在撤离完之前城市上升到十二级，他们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这里。
可是没有人反驳，那些撤离的群众包括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和朋友。
“好好休息，保存体力。”
老师提醒道。
......
......
03:02
李晓昀将楚知心抱在了怀里，两个人蜷缩在沙发上。
“我想我爹妈了。”
楚知心小声道。
李晓昀一改平日里的暴躁，一遍一遍抚摸楚知心的头发，无言的安慰她。
“但他们那么厉害，在下面一定会没事的对吧。”楚知心试图让自己心安。
通讯设备已经没有办法使用，罗生堂内部的系统还维持运转，只能和校内的人联系。
唐姝接到通知，蓉自己的宠物。
她从床上跳下来，思考了一下，将罗生堂发的武器放在大腿上绑的武器袋内，生命之书和白橡木锥也放进罗生堂校服超大的口袋里。
这点负重不算什么，唐姝已经习惯了早操负重跑步的重量。
外面已经变成这样，虽然称罗生堂现在安全，但唐姝觉得还是要靠自己，毕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我去取宠物，去去就回。”
唐姝说道，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突然改口。
“也可能不回来了，保重。”
李晓昀还好，楚知心一愣，两个人都望着唐姝。
“你想......”李晓昀皱起眉头。
“我得出去做点什么。”唐姝说道，“能和城市意志沟通的，只有我。”
唐姝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凌云的壮志，没有责任担当之感，但是语气笃定，带着危险且莫名其妙的笑意。
全城都在绝望担忧的情绪之中，不受影响的也只有唐姝。
李晓昀了解唐姝，所以她没说丝毫劝阻的话，在楚知心茫然的眼神中和唐姝告别。
“再见。”
唐姝推开门，修长的身影每一次迈步都带着力量之美。她向前走着，不曾回头。
......
......
03:11
苏绸俯视着夜间的城市，离开城市的街道全部是运输车，上层人物和她一样乘坐数量有限的空中运输机离开，群众在下面的运输车里。
即使少了整整一个地下城的人，赛博朋克区容纳人类的数量也远高于任何一个进化城市。
空中运输机内还在紧张的讨论撤离后群众如何安顿，食物的储存，损失的核心技术等问题，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各执己见。
苏绸没有参与讨论，这样的氛围让她头疼。
她更加怀念有侯宇轩、唐姝等人在身边的感觉，每次做抉择的都是他们，她只需要跟着侯宇轩就好。
但现在这个环境里，她每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思考，这让她觉得很累。
苏绸看着窗外失神，大脑放空，心跳却不自主的加快。
“海域。”
她轻声说道。
猛然回神，苏绸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周围的人全部错愕的看着她。
预言者又做出了一个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