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传闻不及所见
由于老侯爷的缘故，府中的气氛一直很压抑。现下只有陆老夫人与庆王妃轻声交谈，叶天楠兄弟俩偶尔附和，其他人都闭嘴不言。没一会儿，就有小厮来报，说庆王世子到了，随行的还有三皇子和沈侍郎的嫡子。
三皇子来了，这下子动静大了，连陆老夫人也赶紧整备仪容。庆王世子那是自己外孙，自家人无所谓。三皇子乃当今皇后所出，日后封为太子是跑不了的，可不能坏了规矩。府中并没有及笄待嫁的姑娘，倒也不需要回避。
各自见礼之后，就听得三皇子赵昱宣朗声道：“是吾唐突来访，给老夫人造成不便。”
叶舒珺乖顺地站在林氏身后，低垂着头，余光瞄到那一袭月白色锦袍，心头一颤，她没有想到这一世她与他会这么早见面，指甲深深在手心上留下痕迹，可她那颗心却迟钝得毫无感觉。站在三皇子身边除了表哥赵昱宁，还有一位沈侍郎的嫡子，沈太傅的嫡亲孙子——沈知誉。这个男人，看见这个男人，她就想起上辈子的自己，自己抛弃了他，在死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还有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子，他甚至都不知道曾经存在过，他们的孩子。这个男人承受的所有苦难，都是自己亲手奉上的。所以，如果可能，她这辈子不想再与他有所羁绊，不想让自己的不幸沾染他一丁点。
叶舒琬搀扶着陆老夫人，正好与三皇子打了个照面，只见眼前尊贵的男子有着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温润俊逸的脸上含着笑意，如一块完美的羊脂白玉般美好。叶舒琬突然不可抑制地紧张起来，心跳得厉害，一抹红晕爬上了脸颊，她抬起一双灿然生光的杏眼直直地看向赵昱宣。
老陆夫人何等精明之人，发觉到身边的琬姐儿微颤的双手，再一瞧那放肆地目光，不动声色地抬袖挡了一挡，客气回道：“三皇子大驾光临，是老身和宣武侯府的荣幸，这一位便是沈太傅家的公子吧，老身久闻沈公子才学出众，今日一见传闻竟不及所见啊！”
熟悉的低沉声音响起：“老夫人谬赞了，论起才学，府上的大公子在京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却又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润，叶舒珺心下好奇，当年因父亲镇守西川，母亲被囚佛堂，她的亲事便一直被拖着，过了16岁仍未许人家，后来父亲战死西川，皇上特赐婚于她，嫁入太傅府。那时的沈知誉已过20岁还未成婚，万般无奈下不得不领了这赐婚的圣旨，迎娶京中出了名任性跋扈的嘉明县主。她还未见过16岁的沈知誉，当下忍不住抬眸瞧了过去。
此时的沈知誉正是青春年少，意气奋发的年纪。比起弱冠之龄多了几分稚嫩，少了些许老成。不过，对比他身边的三皇子，就显得成熟许多。这时候的沈知誉还没经历过诸多磨难，眼神中的清澈澄明无一不透露着他的高远志气。相比之下，过了弱冠才娶妻的沈知誉，整个人都是压抑的，郁郁而不得志。
这一眼看过去，饶是叶舒珺一时间竟也挪不开视线。清俊儒雅，眉眼含笑的沈知誉，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当年，他揭起盖头的瞬间也是笑着的，只不过那笑意远没及眼底，含蓄、委婉，却拒人于千里。
说来也巧，沈知誉一双精致狭长的丹凤眼堪堪扫了过来，目光清朗，剑眉斜飞，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叶舒珺记得他有着比女子还浓密纤长的睫毛，每次看着她时，便如羽毛般划过她的心头，让人不自觉地心口一窒，脑袋空白。
叶舒珺赶紧垂眸，生怕被瞧出端倪，后又惊觉不妥。她不自觉的挺直了身子，抿紧了嘴唇，索性抬起头来，朝沈知誉笑了笑。那笑容似冬阳化雪，旱田逢雨，在她清冷孤傲的脸上绽开，甜美之极。
沈知誉眼神一顿，困惑不已，他从未见过叶家的姑娘，也不知道眼前的是哪位姑娘。没想到一旁的赵昱宁很快给了答案。
“表妹，你也在。”赵昱宁容颜如画，眸光温柔，说不出的雍容雅致。他比叶舒珺大三岁，自小便常在一起玩，府里早就有传闻说叶家的嫡小姐将来是要嫁去庆王府的。
沈知誉心里了然，原来新晋的嘉明县主便是她。
叶舒珺淡淡笑了笑：“表哥这才见到我吗？”
三皇子闻言也看了过来，心里暗暗惊叹，难怪赵昱宁总是念叨这位表妹，果然生得秀雅绝俗，肌肤娇嫩、神态悠闲，自有一股矜贵之气。
“这一位便是嘉明县主吧，今日吾可是带了母后的谕旨来的，五日后宫中举办赏荷宴，请嘉明县主入宫。”
叶舒珺虽是县主，也不能擅自答应，虽说皇后的谕旨不能违抗的。她转眼看向陆老夫人，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老身多谢皇后娘娘对侯府的抬爱。”叶舒珺这才敛衽行礼，“多谢皇后娘娘。”
叶舒琬心里酸得要命，她扯了扯陆老夫人的衣袖，轻声嘀咕，“我...祖母...”声音不大，或许大家都没在意，又或许大家都装作没听到。陆老夫人咳嗽一声，“三皇子，不知道皇后娘娘还邀请了哪些女眷？”叶舒珺差点冷笑出声，好在最后关头她克制住了自己。
三皇子余光瞥了眼离他半步的沈知誉，见他眨了眨眼。随即开口，“哦，刚刚是吾疏忽了，母后说是请嘉明县主还有侯府的各位姑娘一起去的。”叶舒琬还未等他人开口，敛衽道：“多谢皇后娘娘。”
场面突然间有些尴尬。除了叶舒琬心愿达成，笑开了花。
叶舒珺看笑话还来不及，她才不想替这些人解围。
没想到，沈知誉却开口，似朗月长空，爽朗之中又夹杂着沙砾般的质感，“皇后娘娘的谕旨还没下，是三皇子见到嘉明县主忍不住提前说了此事，回去还要向皇后娘娘请罪了吧。”这话明面上是揶揄，却透露出了好几重含义。一则就是沈知誉与三皇子的关系，虽说是伴读，沈知誉却是沈皇后的亲侄子，三皇子的亲表哥。二人平日里相处，应该也是这般轻松愉快。二则宣武侯府一直对皇上忠心不二，也深受皇恩，沈家是皇后的娘家自然一心在三皇子身上，赵昱宁是三皇子的伴读，外祖家便是宣武侯府，那么此时拉拢宣武侯府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