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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毕露

嘉平帝道:“你若是不能,那你家里那株天神山雪莲花,就要赔给李续!”

陌微凉差点被樱桃核给噎死!

一个破樱桃就想坑她家的天神山雪莲花!

天还没黑呢,怎么就做起梦来了!

李续眼睛一亮:“陛下此话当真?”

“朕金口玉言,还能骗你不成!”

李续高兴坏了:“听闻这天神山乃是西宛的神山,唯有西宛皇族能够攀登顶峰,采摘只在顶峰上盛开的雪莲花。”

嘉平帝点头:“不错!当年老镇国公率兵打进西宛腹地,亲自登上天神山顶峰,摘下了三朵雪莲花,其中两朵进给了先帝,自留了一朵。”

天神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脉,从大凌边境一直蜿蜒进西宛腹地。

天神山的顶峰就在西宛腹地,除了西宛皇族,其他人严禁攀登顶峰,违令者杀无赦!

当年陌无疆带着一支轻骑,直闯西宛腹地,还攀登了他们的神山,采摘了他们的神花,带回大凌,献给先帝。

只可惜这号称神花的雪莲花,除了样子好看,跟普通的雪莲花没有什么区别,既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也不能解毒续命。

陌无疆采摘回来,就扔在荷花池里不管了。

看在这是一种荣耀的份上,福宁郡主倒是命人将这雪莲花好好养着,活生生将一朵雪山莲花给养成了普通的水莲花,从一朵变成了一池子。

硬要说它与其他的莲花不同,大概就是它只在寒冬季节开花吧。

在御京城里,也算是一方奇谈了。

陌微凉虽然觉得这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但是拿来换一颗樱桃,她这个亏可吃大了。

她不高兴:“陛下这是设了个套儿坑我呢!”

她这话一出,不光是李续李长忆,就连在一旁围观的李尚书令和罗侍中都头皮发麻。

嘉平帝稳坐皇位四十年,积威越来越重,朝中大臣罕有能跟他直面对抗的,就连上一次星陨之事,他说一句“朕没错”,朝中大臣就都不敢再说让他颁罪己诏了。

陌微凉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责他,她就不怕嘉平帝恼羞成怒吗?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嘉平帝听到她这样说话一点儿也没有生气,还故意逗她:“就你那几朵花儿还值得朕坑你吗?”

“那陛下为什么打我家雪莲花的主意?”

嘉平帝指着李续问她:“你知道这是谁吗?”

陌微凉瞪了他一眼:“管他是谁。谁也不能抢我家的雪莲花!”

李续无辜躺枪。

嘉平帝道:“这是李尚书令家的孙儿,他有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妹妹,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一手重彩绣技。就前几日,宜佳搬给你看的绣屏,就是出自她之手。”

陌微凉恍然:“所以,陛下是觉得孝安比不上别人家的孙女儿,没给您长脸了?”

嘉平帝矜持一笑:“孝安最是有自知之明。”

陌微凉恼了:“那陛下好好看着,看孝安今日怎么给您长脸!把画拿来!”

杨福顺就放下樱桃,亲自拿了画给她看:“县主,这是李续公子的画。”

陌微凉看了一眼画,又看了一眼李续。

李续讪笑:“那个,没有画完……”

“谁说没有画完,这不就画完了嘛!”

陌微凉在京中才女之中根本排不上号,她虽然书也读得,画也赏得,就是水平真的很一般,属于外行看热闹的那种。

李续画画还跟别人不太一样。

人家画花鸟,是先画花草背景,然后再画动物。他是先画动物,再画背景。

因而只看花与鸟这两个主体,他是画完了的,但空有主体,花枝树干都没有画,就是浅浅勾勒了几笔而已。

她看不懂,李续不忍心真的坑她,小声提点:“那个背景都没有画,花木只画了一截枝子……”

“嗤啦!”

陌微凉两手一分,将画纸撕成了两半!

李续:!!!

嘉平帝也没想到她会当场将画给撕了:“孝安!你干什么!”

她将半张画扔在地上,另外半张拎在手上:“陛下您看,这不就画完了吗?”

“你怎么将画给撕了!”

李续欲哭无泪:“我的画……”

围观的进士们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便是没有办法,直说就是,怎么能将他人画作给撕了呢!”

“孝安县主未免太过不尊重人了。”

“唉,皇上是好心,想要让她用雪莲花免去偷吃樱桃的罪过,却没曾想她不懂得……”

“说的是,这探花宴上的樱桃岂是她能吃的。”

“可怜了李续,被人当面羞辱。”

“你们小点儿声!被她听见了,回头找你们麻烦!”

“呵!我辈读书人,可不怕这等嚣张跋扈、不懂尊卑的女子!”

杨福顺吓了一跳,忙将地上的半张画捡起来:“县主!这可使不得!您还是快将画放下,可别再撕了!”

陌微凉拎着画纸抖了抖:“杨总管放心,我撕的很准,不用再撕。”

石司明冷笑道:“是撕的很准,好好一幅画都被你给毁了。”

罗侍中也道:“孝安县主鲁莽了,你还是快些给李续道个歉吧。李续堂堂新科进士,想来你诚心实意道歉,他必然会原谅你的无心之失。”

嘉平帝也不说话,只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一般人被他这样看着,怕是早就承受不住,汗流浃背,只想着是不是自己真的做错了,要如何才能弥补。

但是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刀山血海都趟过了,嘉平帝的小小威压并不能让她感觉到压力。

她上前一步:“罗大人,石大人,你们好好看清楚!”

她“啪”的一声,将半张画拍在画案上,与李长忆的画作排在一起:“现在,究竟是谁的画更胜一筹,两位大人仔细看过再说话!”

罗林和石司明还没有动,国子监祭酒李之诤反倒上前一步,仔细观摩那半张画。

在场之人,李之诤在书画之上的造诣最高,他都上前了,其他人就有些蠢蠢欲动,陆续围了上来。

“这,好像撕掉的是那半张没画完的树枝背景啊?”

“这只有半根花枝,也算是画完了?”

“不是啊,你看,半根花枝配着雏鸟,也别有一番风味。”

“你这一说,倒也是……”

“我大凌花鸟画讲究的是情景圆融,这连背景都没有了,光秃秃半截枝丫,一只雏鸟,算是什么花鸟图?”

“怎么不算花鸟图?”

陌微凉执起笔,点了点墨,在那半张画上落下“折枝”二字。

风姿绰约的瘦金体仿若点睛之笔,让整幅画都鲜活了起来。

“写梅未必合时宜,莫怪花前落墨迟。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

少女素手执笔,盈盈而立:“这便是折枝花鸟图。”

李之诤抚掌叹道:“好一个触目横斜千万朵,赏心只有两三枝。好一个折枝花鸟图!陛下,这场比试,李续更胜一筹!”

李之诤亲自将半张画平展举起,让嘉平帝能看清:“陛下!今日起,我大凌又将得一全新花鸟技法,便是这折枝技法!”

李续终于能看见自己的画了。

只见半张画上只留着他的工笔雏鸟和一支斜斜伸过来的花枝,上面点缀着几片叶子。

分明是他自己所画,但他却不敢认了:“这是我画的?”

嘉平帝于绘画上也是颇有建树的,一下子便看出来这折枝法与圆融法的区别来:“没想到,这花鸟画还能这般构图!”

“不再刻意追求圆融繁复的背景,只以简单花枝突出主体,更显生动。”

“不错不错,抛却全株花木,只画从树干上折下来的部分花枝,构图精致,弥觉隽雅。”

“李续这小子,这是因祸得福啊!折枝技法自他而始,怕是要千古留名了!”

“是自他而始吗?分明是孝安县主慧眼识珠/腐朽为神奇!”

“什么腐朽!李续这画本来就画的不差!”

“是我失言是我失言!”

“你们难道不觉得,比起李兄的画,孝安县主那一笔瘦金体更加出彩吗?”

“对对对!没想到一个女子,竟有如此笔力!”

“这字体风姿绰约,天骨遒美,逸趣霭然,没有十年往上的苦工写不出这笔字。当今世上能与之媲美的怕是不多了!”

嘉平帝也十分惊讶:“孝安,这是你写的字?”

陌微凉手上还拿着毛笔,听他一问,顿时十分委屈:“陛下!这么多人看着我写的呢!”

嘉平帝恍然,对啊,她当着自己的面写的,根本做不了假。

但是这样的书法造诣,实在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拥有的!

尤其是瘦金体,这字体没有一定的笔力,写出来只怕干瘦难看,自取其辱。

但是这“折枝”二字,锋芒毕露,傲骨铮铮,别具韵味,就连他都一定能写出这样的字来。

“你给朕写的请安折子,也是你自己写的?”

之前陌微凉给他上请安折子,上面用的是标准的馆阁体,他还以为是她口述,找人代写的。

陌微凉放下笔,大方点头:“对呀,给陛下的请安折子,怎么能找人代笔呢!”

嘉平帝不信:“你写几个字来给朕瞧瞧,就用馆阁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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