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活死人

“我呸,我还说你没心没肺。”

狠狠踢动了徐檀竹屋的大门,方才舒了一口气,顺着台阶一路走下去。

两边,众鬼怪虎视眈眈,而此刻,我身上的金光已经消失殆尽,躲藏在树丛里,躲着的藏着的均都被我一一看破。可现在即使看破了又有什么用,除了把赤霄,我什么都没有,况且我根本就不会用。

“等你多时了,我带你下山去吧。”站在石阶台下,卿诀捻着杂草,双**叉,从当年的小白脸,已然变成了痞子样。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我怀疑着,却不敢下去,“这么殷勤,都不像你了啊?”

卿诀神色飞扬,痞帅的眸子不知道能让多少人为此动心,见我质疑不定,轻浪回答道:“放心,奉命行事,害不死你。”

“老家伙要求的?”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觉得可能吗?呵,也不用脑子想想。”他哼哧道,对我不屑一顾。

我半信半疑,可还是步步下了石阶,怎么说一起长大的兄弟,也不至于要害我的吧。

虽然这样的交情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自从远渡重洋之后,我们两个再没联系,我还记得小时候是多大年纪来着?

忘了,只记得那时候是父亲把他带到家里来的,说是家里的远房亲戚,只因父母有事情,暂住在我们家,这一住,就是好几年,也应该就是在殡仪馆事件之前的前几个月,他突然从我们的身边消失了,说他已经死了的也有,也有说是父亲把他送到外面去。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了他卿诀的消息。

当年,父亲第一次带他回家的时候,我一度以为他是个女孩子,直到他跟着我进了男厕所的时候,我彻底绝望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天……

想想,我们两个还是孩子的时候,也经常打架,不过这样的小打小闹无非就是扯衣服掐细肉,再或者就是拿着路边捡到的棍棒上演千军万马,然后开打。

整个家里,管家保姆对我毕恭毕敬,父母不会如此幼稚和我玩这种孝子家游戏,也只有卿诀,对我这大少爷没大没小。

也是,那时候两个人才多大点年纪,怎么会知道大人那一套森严的等级制度?

一旦惹了事情回去时,父亲又总是向着他,引我心中总是不舒服的很,想我好歹也是一“万人敬仰”的大少爷,却在这时被一狂妄小白脸欺负,真的心有不甘。

可是我们站在同一战线的日子也有,换句话说,只有我能欺负卿诀,其他人……没门!

渐渐长大后,不打架,可是专门互怼,你骂我一句我回你一句已经成为家常便饭。

现在,他又出现在我眼前,真的让我不知是该生气还是高兴。

和我走了许久,两旁的恶鬼捧着手里剩下的残骸,又饥肠辘辘看向我,卿诀一语不发,我总是心里有万千感慨,也不好意思在如此环境下表达。

有时候,我感觉走在我旁边的就是一个陌生人,又深思熟虑下发现他就是卿诀,可是,他又不是卿诀,对于在我旁边的这个人,我总感觉怪怪的,说不出的味道。

“二爷没拿你怎么样吧……”快到出口时,卿诀突兀的嗓音让我有些陌生。

“没……这不还是好好的吗……”我冷冷吐槽着这次糟糕透顶的父子重逢。

他没有评价徐檀所做的一切,沉重的抬不起头来,“小二狗子,你变了。”

我被噎住,同样淡淡回过去一句:“是吗,卿诀我觉得是你变了。”

整个过程,卿诀一直在躲避我的眼神,让我怎么也读不出他,也更看不懂他了。

“嗯,变了……都变了。”

我没有作答,他爱怎么说这么说,反正现在这里有徐老狐狸的耳目,我和他也不便多说话。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把他叫出去,痛痛快快的和他谈天说地。

“到了。”

还是那块刻着字的木雕,我本以为和卿诀在此别过,他坚持要送我回去。

心理作用吧,对于身边一切事物过于敏感的我总感觉两旁的树丛吵得过于异常,“卿诀,你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没有啊!”卿诀装模作样把自己耳朵竖起来。

“树的声音有点大。”说话间,我向卿诀靠去。

卿诀哈哈作笑:“狗子呀狗子,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把你吓死了吧!”

按照人的本能和基本的礼貌,说话时应该愿意看向他人表示尊敬,同时也希望得到尊敬,这是谁都懂的道理,奇怪的是,全程卿诀就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而我,也看不见卿诀的脸。

我扭过好几个角度,均被他发现,搪塞过去。没工夫管他,我继续探向树林深处,有一点点的黑色和金色交相辉映,而且不是一个,是一群,我看着眼熟,把我脑子中的所有人物回顾一遍。

嘴巴再次围成o字型,是那群人,一群黄金卷毛的外国人,各个人高马大,像极了雇佣军,若不是我灵根生生来对周遭的事物敏感,他们的迷彩隐在树林里,不仔细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他们来是干什么?我沉思许久,又想到当初在崖洞里翻译过他们的语言,他们说过的,要找老狐狸,也就是说,他们就是一路跟着我来到这里的。

“卿诀,树林里有人!”我眼神看向前方,紧紧靠着卿诀,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

“哪里?”他也聪明,不敢四处望去。

“树林里,躲在哪里看我们。”

卿诀冷不丁瞟了下树林里,只觉他顿时轻松了许多,“哪有什么人啊,小二,你心理作用吧?被刚才的恶鬼吓傻了,回去补补觉吧。”

我看卿诀的眼神更加诡异,心想:原来他可是出了奇的灵敏,现在怎么变成了聋哑人?

可是,想归想,我又不敢说出来,依着他的思路,随口敷衍道:“哦哦哦,是我看花

了。”

从看见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敌人的那一刻起,我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那日被炸飞的尸体残枝还历历在目,生怕就在下一秒,又是一阵漫天的枪林弹雨,而我,也必将成为他们练手的活靶子。

雇佣军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幸亏我耳朵灵,听到他们口中细细念的一句话:“这小子是从哪里出来的?怎么敢一个人在禁地自由行走?他的同伙呢?那个脸上刀疤的小崽子去哪里了?”

剩下的事情,我没的打算,他们的对话更让我想得入神。

为什么要说我一个人在走?难不成他们看不见卿诀吗?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决定大胆尝试一下。

“卿诀!”

这一叫,我嗓门出奇的大,对卿诀的心理防线也不攻自破,他果真上了我的陷阱,回过头来瞧我。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他,他眼睛上上了一层很灰浓的翳,第一眼看,对我心里阴影很大。刚才石阶下的他站在那里,我无心看他,只是知道他会带我回去,现在看他这样子,我真的说不出的害怕。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之时,对我露出一丝诡异一笑,突出嘴里尖锐的虎牙。

僵持几秒,又回过头去,回到刚才那唯唯诺诺不自信的状态。

我笃定他不是卿诀,强装镇定,不停安慰自己:没事,我有墨羽,墨羽会来救我的!

给自己灌输了持续的超强信念,咽了口口水,挺挺胸膛,眉头挤呈八字:“你不是卿诀!你是谁!”

那人回过头去,暗自发笑:“我?就是卿诀啊!怎么?我的眼睛不过得了一种病,这就认不出我了。”

“当我三岁孝子呢?快说,到底是谁?”

想起来,我身上还有一把赤霄,对他也可以构成威胁了吧,拔剑出鞘,直指他卿诀的心脏。

卿诀被我逼得气急败坏,“我真是卿诀,不信你问我!”

这关于卿诀的私人问题,我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小学我们一起追的那个女生是谁?后来结局怎么样?”我回想了下过去发生的事情。

卿诀脱口而出:“唔……你追的不是我吗?”

“靠!过!除了卿诀,我还给你取了个名字,是什么?”

“妖孽……因为你说,我长得像个妖精。”

经过我一连串的“妙语连珠”,不过卿诀对此皆是对答如流,这下,我彻底相信眼前丧失般模样的人,就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卿诀。

“……卿诀,你到底怎么了?”我对他这样子的病真的感到惋惜。

“等等嘛,还有呢,当你知道有小彩虹存在时,你给我写了封表白信,下次我带给你看看哈。”本以为这事情就此掠过,可是说到从前,他倒是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滚滚滚!”自己这病都这么严重,他居然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我变得格外严肃:“你的病,没事吗?要我说,跟着我出去,我带你去看病。尽在这里活受罪!”

因为这件事,我又在对老狐狸的仇恨记载簿上加了一笔。

“不用了。这是我和二爷的契约,除非他死了,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靠,这老狐狸真会笼络人心。

不过也不用担心,此时的我,已经默默记下了卿诀的病状,决定回去问问墨羽或者正规大医院里的医生。

但是,还有一件事没有搞明白。

既然这真是卿诀,那为什么那群外国雇佣军这么眼尖的人物会看不见他呢?

算了,人总有眼花的时候嘛。况且卿诀患了这种病,也会影响五官的,他看不见别人,听不见声音应该也说得过去吧。

我也真是的,自作聪明,自己吓自己,如果所有误会碰巧放在一起,那不就是灵异事件了吗。

亲眼看着雇佣军大部队走进那禁区,没有去多管闲事就是我最自以为傲的优点。反正进去了,要么他们死,要么那个老狐狸倒霉,这样做,两全其美。古书上说什么来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带着一丝狡黠的我,把这份小小的自信埋藏在心里。

远远看见我的住处,这时卿诀倒是自己要求送到这里,我暗自在想:他在害怕谁?为什么就在咫尺的距离他怎么避讳?算了,我想什么呢,又想歪了,人家就是走累了不行吗,就你想的这么多!作为感谢,我习惯性伸出手去,处于主动地位的我拉出他隐在衣袖中的双手。

天杀的,冰凉蔓延着我的全身,我冷不丁看着他手,虽然没有全部露出来,可我盯着他手上一处正在腐烂的大窟窿,绽开的皮肉让我看着恶心。再往衣袖深处瞧去,他的皮肤泛白,果然对得起小白脸的称号,还有那一块块不知名的斑块。

他赶忙缩回去,支支吾吾:“到了,快回去!”说着,快马加鞭跑进山里头去。

我呆站在那,就那几步路,我自己走也毫无危险。

走到门前的那片水泥地上,一片寂静,归一应该是赶魂去了,他说过最近死人特别多,没的办法,小小年纪不去学堂已经开始为吃碗饭劳累奔波了;看样子,墨羽还是没有好转,这时候,他也不会待在房间里不出来的;那么,旸子呢?

说曹操曹操到,旸子抱着一叠蔬菜,在口中碎碎念叨怎么最近总是少了柴和盐?正好路过厅堂看见我,手里的蔬菜散落一地,一副惊吓的表情:“小、小二爷!你回来啦,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额……”我在措辞期间,还没想到怎么解释,旸子一大嗓门,扯东家喊西家:“小二爷回来啦,小二爷回来啦,快出来啊!”

“……”无语中,被一群人簇拥进屋子,却情不自禁再次回过头去,看见远处的半山腰上,是卿诀,他看向我,可是在他眼里,他真的看不见别人吗?为什么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他在向我摇手,我拍拍旸子:“看!卿诀!”

旸子一时见我回来了喜极而泣:“哪里有什么卿诀啊!小二爷,您可能是太紧张眼花了,回去我给您杀只鸡好好补补!”

原来,别人也看不见卿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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