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陈家公子自诉之一回忆

我,洛阳城内陈姓人家的独子陈安和,在这个“理学”刚开始形成雏形的时间里,商人仍然得不到良好的待遇,为了摆脱家族五代从商的低下命运,祖父从小就要求我做一个有学识的士子光宗耀祖。我也学会了接受这本来就属于我的宿命。

一直以来,我以为我们陈家虽然是商人,但怎么说也算是大户人家,应该没人欺负才是,可是,那天,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无知。

十三岁那年,我跟母亲正在用餐,饭还没吃到一半,在外地巡铺子的父亲满身是血,躺着回来了,我站起来的时候,是害怕的。母亲迅速把我往她的怀里藏,不忍心让我看到血腥的场面。为了让我安心,她在忍着抽泣,我从她一直颤抖的身体里知道事情的原委。

“陈少奶奶,小民把您的官人带回来了,您赶紧让他看大夫吧。”这个跟着父亲一起回来的人身上沾满了血,头发沾着树枝凌乱地飘在细碎的刘海旁边。

“快,快去请大夫。”娘亲可能是吓坏了,在那个农民的催促下才反应过来,焦急地吩咐下人去请大夫。

父亲活过来了,他一醒来看到一边憨厚着不知所措的汉子,“咕噜”一声从床上跌下来跪在那人的前面,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陈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小民承受不起。”这名汉子名叫许牛,他吓得后退一步,接着在父亲的面前跪了下来,也磕了三个响头。

“恩公,我陈某人,家薄力微,兄弟就我一人健在,倘若我也去了,留下这孤儿寡母的,让我如何面对地下的祖宗?好在您仁慈心厚,背着受伤的我从小道上离开,这才留着一条贱命见这幼儿贤妻,您的大恩大德陈某人没齿难忘……”父亲拉着许牛的手就是一通感慨,把他拉起来后,吩咐府里准备了好酒好菜招呼着。

这许牛诚恳,不愿意接受父亲的款待,连连说家里老小等着他回去,耽搁了时间让他们担忧就不好了,什么都没有接受直接回去了。

“安和,你永远记住,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以后,等你高中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报答他们。”父亲看了看他的背影,回过头来语重心长地跟我说。

“孩儿晓得。”似懂非懂如我,毫无神知地点头。

从此以后,我们陈家跟许家结下了深厚的联系,每每有好事,两家人都会想着对方。

我十五岁那年,许家娘子到我家做客,跟娘亲聊天的时候,无意中提到她的女儿许蝶,说她十一岁了,是个乖巧能干的女孩子,什么都抢着干,她这个做娘亲的真是福气,娘亲眼中羡慕的神情一览无遗,她是希望有个女儿的,这样就可以多多陪她了,说起来我这个不孝儿子,总是想着忤逆她,还真是不该。

娘亲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言论,在晚饭的时候,跟爹提起了许蝶,有意把她许配给我,我记得当时脸好红,这么难为情的话怎么可以当着我的面说。

爹看了看我,我想他是知道我的脸红,他同意了,说我们陈家算不上是什么尊贵人家,人家的女儿配得上我。

第二天,父亲就找了媒婆去下聘礼了,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应该是焦急的吧,倘若成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是像大家所说的脸黑黑,手黑黑,咧着大门牙笑嘻嘻,想着都觉得心里焦急。倘若不成,我们陈家哪里不好?有吃有穿的,还会亏待她吗?想着心里也焦急,娘亲还跟我开玩笑说我等新娘子等疯了,我当时又脸红了。

爹回来了,满心欢喜地回来了,成了,我反而舒了一口气,好像我就是这样期待的,还真是奇怪。

当天晚上,父亲把我叫到了书房。

“安儿,文书聘金都已经下发了,以后,你就是有媳妇的人了,有了媳妇就不一样,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今后要怎么做才好,”父亲语重心长地说,接着把桌子上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玉牌,“永和”两个字印在上面,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父亲把玉牌递给我,“安儿,这是你祖父留给你媳妇的,我把它给你了,等你洞房的时候,给你媳妇戴上,以后就可以和睦相处了。”

“孩儿明白。”我接过玉牌看了看,心里是高兴的,从此以后,我有媳妇了。

“安儿,你长大了,父亲也该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了,”父亲伤感的说,“两年前,父亲受了重伤那次,你还记得吗?”

“孩儿记得。”回想到当年,我心有刀割,是哪个土匪这么残忍,在父亲的胸前刺了一刀。

“爹跟外人说是土匪所为,其实不是,”父亲叹了一口气,“是县令看我们陈家生意好,起了歹心,想霸占我们的产业,设计害了我,眼看着就要被他派去的人刺死的时候,多亏了许老弟,他刚好在那边砍柴,听到我喊救命,直接跑过来,及时救了我,好在他聪明,背起我就往山林里钻,这样才躲过了一劫。安儿,你祖父跟你说过,‘商贾无台不如草’(作为商人,没有强硬的后台连一棵草都算不上)还记得吗?”

“孩儿记得。”我后怕地想着,倘若不是许牛冒着生命危险,父亲就……我们陈家的祖业也会被县令吞并,我们母子两无权无势,该是怎么难过。

“记得就好记得就好……。。”父亲喃喃自语,回头深切地跟我说,“安儿,今年秋天就可以进京参加秋试了吧,为父愚拙,不会教你,真是对不住。”

“父亲莫要自责,孩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我想不出什么安慰辞,只能这样简单的语气带过。

“为父不想你高中状元,只中个士子就可以。”

“为什么?”我就不明白了,我是冲着状元而去的,怎么偏偏要我考个不成名的士子呢?

“官弛暗,为父不想你陷入太深,白白丢了一条命,倘若你得个闲职,没有了利益争斗,也就安全了,一个士子足够保护好我们家了。”父亲的想法很奇怪,但我知道他是有原因的,也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孩儿听从父亲的教诲。”我只能这样说。

“出去吧。”父亲说完我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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