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被自己的笑容给噎住了
水舟扬调好导航，慢悠悠走着，水舟摇坐在副驾给看着路，奶奶气定神闲的压在后座上，其实她心里有些打鼓，坐不惯这玩意儿，还不如她的三轮车舒服呢。
“一会儿左拐，你看着左边车，我帮你看右边。”水舟摇全神贯注盯着右侧，让水舟扬开车，她能紧张死。
“放心吧，”水舟扬信心百倍，“老祖宗都在我车上呢，我敢不小心？”
水舟摇撇撇嘴，就因为奶奶在，所以更紧张。
正想着，忽见一车从岔路迎面驶来，速度很慢，水舟摇提醒他，“靠左走，不用管它。”
水舟扬很无语，“我有数，这么宽大条路呢，还能过不去？”
正说着，只见那辆车直直走来，忽然一拐，离他们越来越近。
“他他他他他.......”水舟扬一脚刹车，停在原地，伴着水舟摇的惊叫，眼看着那辆车刮着他们车右侧蹭了过去。
水舟扬立马拉手刹，急忙回头看，“奶奶，你没事儿吧？”
老太太打了个盹儿，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一脸茫然的问，“咋啦？”
水舟摇见老太太没事儿，才放心下车，看着被蹭烂的后视镜，还有那么大片刮痕，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回事儿？”她追上停在不远处的肇事车辆，“伟伟？”
伟伟满脸愧疚的看着水舟摇，“摇摇姐，太好了，居然是你。实在不好意思，我媳妇儿第一天开车，这傻子越紧张越......你们人没事吧？我的天哪，吓死我了。”
伟伟比水舟扬大一岁，但是他结婚早，去年才结了婚。
水舟摇见到是伟伟，脾气瞬间没了，“没事儿，你媳妇儿没事吧，”她看看车里惊魂未定的女人，敲了敲窗，“没事儿啊，不用怕。”
那女人慌乱着拉车门，怎耐一直拉不开，水舟摇帮她拽开了。
“对不起，摇摇姐，”她们只见过几面，知道名字，“我的全责，你放心，我帮你修车。”
伟伟赶紧说道，“对对对，幸亏上了保险，走保险就行。”
伟伟便打起电话来。
水舟摇走到自己车前，告诉奶奶怎么回事儿，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十五了。
“这去不了了吧。”她心里有点儿小确幸，“要不，我给季豪杰打个电话，改天？”
水舟扬捶一拳头车，“真倒霉。”
“不用了，”老太太依然气定神闲，“一会儿，有人来送咱们。”
“谁呀？”水舟摇看向水舟扬，“给咱爸打电话了？”
水舟扬撇撇嘴，“想不到吧，人家老太太自个儿有手机。”
“什么时候买的？”水舟摇正疑惑，忽见一辆越野车停了下来，高高的，在周水村只有曾默存的吉普车。
“走吧。”老太太说。
水舟扬早已绕过去，热情的跟曾默存打起招呼，然后从后备箱挪东西。
水舟摇疑惑的看着老太太，把她扶下来，“你打给他了？”
“可不嘛，”老太太费力的从车上迈下一根腿，又挪动挪动，终于着地，“默存啊，”她眯着眼睛跟人打招呼，“麻烦你了。”
曾默存笑了笑，“奶奶，不麻烦，我闲着也是闲着。”他瞟了一眼水舟摇。
水舟摇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水舟扬留在原地等着处理车损，水舟摇跟伟伟两口子挥挥手，车便走了。
娘俩挤在后座。
水舟摇拿出奶奶的老年机，“你什么时候学会打电话的？”她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除了全家就曾默存一个外人，“你怎么会有他的手机号？”
老太太依然笑眯着眼睛，“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
其实也就昨天才加上的，是她爷爷问人要的，今儿算是巧了。
至于为什么要找曾默存帮忙，老太太也是考虑了一番的，这个时候找谁都不如这个新来的，既不耽误事儿，也不给人落下话柄，更何况这孩子也不是个爱嚼舌根的。不过是再多请他吃顿饺子而已。
水舟夜在为昨晚的事儿心里别扭，一路上只不吭气，就听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聊天，她偶尔偷偷瞥他一眼。
有时候，俩人会对上，就迅速低下头去，故作淡定。
“他家在温溪路北？”进了北齐城，曾默存问她。
水舟摇赶紧拿出手机找了半天，一阵慌乱。
“你甭问她，她是个路痴。”老太太笑着，“还不如直接打电话给豪杰呢。”
“不用了！”水舟摇忙递上她的手机，“就是这儿，我调了个导航。”她把手机递到曾默存手里，“你拿着看吧。”
十一点四十多一点儿的时候，终于在季豪杰家门口停住。
老九和几个儿孙已经等在那儿许久。
见到曾默存的车，季豪杰一愣怔，看到水舟摇从车上下来，他才肯相信这是真的，怎么回事儿，他在心里嘀咕。
一群人围着车后门，扶着老太太下来。
“曾大哥，”季豪杰走上前，握住曾默存的手，“欢迎又来我家。”
曾默存点点头，算是回应，他打开后备箱，“搬东西吧。”
老九一见水舟摇奶奶顿时走上前来，双手握住她的手直颤抖，“哎呀，彩云，咱们又见面了。”
原来知道奶奶的闺名叫彩云，只是没听人喊过，今天算是见识了，水舟摇忍住不笑，“爷爷好。”她连忙问候。
“哎，哎，”老九一手拉住彩云的胳膊，又腾出一只手来拉水舟摇，认真打量一会儿，“这闺女长得可真像你年轻时候。”
“哪儿像啊，”奶奶呵呵笑，“我年轻时候可没人家这么水灵呢。”
“哈哈哈。”
老爷子介绍了俩孙子及孙女，大家一一见过打声招呼，算是认识了，相跟着进院儿门去。
“这是？”老爷子瞥见跟在身后的曾默存，他想起来，上次见过。
水舟摇赶紧解释道，“哦，路上出了点儿事儿，碰见了曾大哥。”
众人又跟曾默存一一握手道谢。
穿过宽敞的院子和亭廊，大家进了屋，客厅中早已备好美味佳肴。
季豪杰在后面拽住水舟摇，曾默存便停下来。
“怎么回事儿，车撞了？”
水舟摇跟他简单叙述一下，季豪杰又悄声说，“山明不是在家吗，怎么不用他？”
被水舟摇瞪了一眼，“你觉得我家老太太跟你一样啊。”敷衍过去了。
水舟摇一边挨着季豪杰，一边挨着曾默存，大家坐在桌前，三三两两聊着天，出了俩老人，剩下的都是小辈，也不拘束，是不是开几句玩笑话。
最高兴的当属老九，他忍不住又想起幼年时光，那时候他们还是群泥地里打滚的毛孩子，拖着长鼻涕，呜哇呜哇的在田地里游荡。
“九儿哥！”那个时候的老九还叫小九儿，那个见了他老远就挥动手臂喊哥的女孩，叫彩云，她扎着一双长长的马尾辫，辫子尾部拴着红绳，穿着破旧但还算干净的素布衣，在地里帮着爹娘拣麦穗。
那是老九灰头土脸的童年记忆里唯一的色彩，也是他后来拜师学医后，回村子最大的动力。
可是，终究，彩云也嫁人了。
老九索性参军去，一待就是半辈子。
后来，还多亏了彩云，救了他一命。
“人和人这一辈子的缘分啊，还真的是，”他感慨道，“彩云啊，我越瞧着她，越想起你小时候哩。”
“咱们小时候，”彩云眨着那双不在年轻的眼睛，回想起往事，俩人说的很激动，跟老九频频碰杯。
水舟摇在一旁看着干着急，这老太太是不是拿着红酒当饮料喝了？
不让她喝，自己却喝起来了？
她给老太太使眼色，心里感叹道，规规矩矩了一辈子，怎么越老越任性？出了村儿就不怕人笑话了？
老九不知说了什么，老太太听了哈哈笑，又是一饮而尽，虽是喝白酒的小酒盅，可她毕竟上了年纪，水舟摇不得不尬笑着凑到奶奶身前儿，提醒她道：“你悠着点儿，这可是真酒。”
老太太居然笑呵呵跟老九说道，“瞧见了没，我这丫头来管我来了。”
老九也笑道，“她的酒量，我有数呢，没事儿啊丫头。”
水舟摇暗自揣摩着这句话，回到座位上，奶奶很少喝酒，这样豪爽的喝酒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免有些吃惊，但是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又不像老糊涂，还有，她跟这个老九怎么听着比她这孙女更亲近些？
她满脑子疑问，便没听见桌子上的人在聊些什么，只跟着傻笑，一扭头，对上曾默存的眼神，被自己的笑容给噎住了。
这家伙为什么这么看我？
她又扭头看了看他，还盯着？
“吭，”她清清嗓子，不觉拿起眼前儿的红酒抿一口，又偷偷歪过脸去，咦？这家伙竟然还在看！
她打开手机照了照，脸上也没东西呀。
季豪杰忽然踢了她一脚。
“干嘛？”她瞪他。
“问你话呢。”季豪杰拿手捂住额头，蚊子一样的声音提示，“问你以后什么打算。”
“什么？”水舟邑过神儿，目光落在奶奶脸上，询问。
原来一桌子人都在瞧着她。
奶奶便知道这孩子又走神了，“你爷爷问你，回老家来，打算换什么工作呀？”
“哦，这个呀，”水舟摇挠挠头，站起来，像个被提问的小学生，“我还没想好呢爷爷，这几天儿我们村里杨老师让我帮她待几天幼儿园，我寻思着这个挺好，一时半会儿还没拿定主意。”
她不失礼貌的笑着点点头，算是作答完毕。
老九也笑着点点头，“那你干脆来你叔叔这儿上班吧，你学会计的，正好对口。”
水舟摇又起身谢过，说是再看看。
一桌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水舟摇总是感觉曾默存在看她，又找不到证据，便又陷入自我怀疑起来，看我了？没看，没看我怎么老觉得他在盯？
不就是抱了一下你吗？谁让你先抱我的。
她实在是被他看的心虚，找个机会溜出来，上次来了没有仔细看，借着这次机会，慢慢欣赏欣赏。
她沿着一楼通道往里面走，没想到穿过这个院子，后面还连着一个院子。
不能两个院子都是他家吧？她犹豫着，还是不进去了。
一转头，见院子一个人影，她心里一“咯噔”，不是曾默存是谁？
忙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却不想他径直朝她这边走过来。
完了完了，要找她算账来了，她灵机一动，只好装醉。倚着通道墙，假寐。
一步，两步......
苍天啊，要是真能睡着就好了。
他一步步走过来，想着昨天那样对她，也许吓着她了，找个机会跟她道个歉，谁成想，抿了两口红酒，就醉了？
他过来扶住她，很是无语，“笨蛋。”
她紧闭着眼睛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倚靠在墙上，一点点往下滑落，厕所呢？她口中嘟囔着。
“你去厕所？”他用脚托住她，往上一提，便一手搂住她腰，“真是个路痴。”
她故意把头抵在他胸前，千万不敢让他瞧出异样。脚步一定不要稳。她歪歪扭扭走着。
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到厕所？
曾默存索性一俯身，把她横抱起来。
换来她一声惊呼，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一时忘了假寐。
她盯着他，他也低头瞧着她。
咫尺距离，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使得她的脸瞬间红了，这下就更像喝醉了。
“醒了？”他柔声问。
她呆呆摇头，“没。”
他便笑了，“要去厕所？”
这一笑，不禁又让她头昏脑涨起来，“曾大哥？”
“恩？”
她的手不由得伸向他的面庞，他的额头、眉毛，眼睛......
曾默存怔在那里。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浑身每个细胞都充满了难以置信，她一歪头，假装睡着了。
她听到他长长舒出一口气，抱着她沿着通道往前走去。
盘算着马上就要出通道，再不下来就要被别人看到，她只得伸个懒腰假装睡醒了。
“这是？”她睁开眼，看着他，“曾大哥？”
不由分说就往外挣。
曾默存瞧着她，只得放下来。
她赶紧整理好衣服，小声喃喃道，“谢谢。”
“既然醒了，就回去吧。”他让出一条路，“别喝了。”
她点点头，逃也似的跑了。
曾默存直挺挺立在那儿，双臂无力垂着，她刚刚......
一瞬间烦躁起来，仿佛暴躁的江河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