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查马案(五)
樊克俭好看的鼻尖流着泪滴,他声音嘶哑地问道:“徐哥哥,我们该怎么办?”
“走。”
“去哪里?”
“去找另一户被……” 徐谨没再忍心说出口,及时收住了话。
她捡起伞,将樊克俭从满地的雨水中扶起来:“走吧。”
……
此时已近二更天了,两人一天都没有吃饭,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饿。
樊克俭带着徐谨来到另一户被踏死儿子的人家,他前两天打听过的。
这里同刘扬舲家里一样,沉寂、苍凉,从外面便能见到办后事的景象,周边笼罩着满满的悲戚之色。
他们在屋檐下收了伞,敲开了这家的大门,颤颤巍巍站在门内的,是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人。
“砰”……
等二人礼貌地说明来由,迎接他们的是一记重重的关门声。
樊克俭整个人几乎贴在了门上,敲着门冲里面喊道:
“开门!把门打开啊!婆婆!您先把门打开!”
“你们走吧。说实话,已经有人来过了,说不准再提那天的事,人也都埋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从里面传来了老妇人枯槁的声音。
樊克俭听着那老人的说辞竟与今日刘家那几人说的毫无二致,他神情激愤道:
“当日有人送命撒手人寰、有人重伤危在旦夕,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高高在上,这件事怎能就这样过去了!”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走了的人已经走了,活着人总得活下去,你们也是一样的,要想活命就别再管这件事了。”
“可起码要有一个说法啊!您那位在马蹄下丧生的儿子,他何其无辜?可纵马那个人至今没有任何悔意,她依旧天天享受玩乐不是吗?她有说过一句对不住的话吗?那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是我们的至亲不是吗!”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们还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这时一旁的徐谨温声开口道:
“婆婆,若是都像您这般,那么敢问,日后您还会放心地走在您家的小巷子里吗?您敢让您的孙子、孙女儿在门口随心地玩耍吗?走在马路上,转角处,您会不会心悸,会不会害怕会突然蹿出来一匹野性大发的马儿、或是一辆失控疾行的马车?我们要将这件事讲出来,惩治恶人,杜绝此类恶事再次发生,您说对吗?”
……
无论他们说什么,里面都没有人再回应。左邻右舍的狗有的在叫,一家传着一家,主人纷纷出来,趴在门缝看热闹。
这件事就可怕在,所有人都知道,却一个字都传不出去,这就是源于人的内心中,对权势和暴行的深深畏惧。
“徐哥哥,怎么办?”
两人都喊累了,站在门口喘着气看着那道紧紧关闭的大门。
徐谨明白不会有人开门的,她一把便拉着樊克俭坐在了门口。
“没事,向婴,我们等。”
樊克俭迟疑道:“可是已经很晚了。”
徐谨坚定地说道:
“现在不开门,我们就等一晚上。一晚上不开门,我们就再等一天,他们家的人还能一直不出来吗?”
樊克俭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发涩,他流了几天的眼泪,此时已经流不出来了。
他将外衫脱下来,拉起她,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她的身下。
“徐哥哥,谢谢你。”
徐谨平静地说道:“说什么谢呢,那夜的事,我都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逝者已矣,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徐哥哥……”
徐谨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樊克俭靠近她,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为她取暖。
这时,他们面前无声无息地上来一人,他站定后开口道:
“徐大人,您该回去了。”
徐谨看着地上那道高大的黑影,淡淡开了口:
“开阳大人辛苦一整日,有劳了。天色已晚,大人回去吧,明日就不必再来了。”
开阳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
“我只听殿下的命令。”
“那就劳烦大人与殿下说一声,多谢殿下,徐谨微末之身,不敢劳殿下的暗卫亲自来保护。”
“徐大人,您若执意不回去,就怪不得我了。”
徐谨抬起眼皮,皱着眉看向他。
樊克俭见此低声劝道:
“徐哥哥,要不你就回去吧,我守在这里,明天一早你再来。”
徐谨摇摇头:“不行,你不会武功,万一遇到那些暴客怎么办。”
她嘴里说着,脑中浮现出那些人凶狠狼性的身影,她心抽了一下,她不能让这个命途多舛的少年再遭受任何意外和不好的事。
“徐大人,得罪了。”开阳的话硬邦邦的。
压抑了一天,此时徐谨胸腔中攸地窜上来一股怒火,她不喜欢开阳,不同于对天玑的不喜,她是真的很讨厌这个自以为是又自私的暗卫统领。那夜他丝毫不介意让她死在山上,是真的没有在乎她的死活。
见开阳要来抓她,她猛地拂开他,迅疾地站起身同他过了几招。
这声响又引来了周围人家的暗中窥望。
徐谨下手特别狠,她是真的在打他,她要出了那天在山里那口恶气。
“哼!不识好歹!”开阳挨了她重重的一脚,转身便离开了。
……
咯咯咯……
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太阳,鸡打鸣了也看不见光芒。巷子里一片灰蒙蒙的,阴雨天,破晓之时,天气格外冰凉。
大门有松动的声响,徐谨身子动了动,听见动静,在樊克俭的腿上睁开眼睛,一下子醒了过来。
“欸……”
徐谨忍纂身的僵痛、湿气和冷意,快速站起来想追进去找开门那人,那人却眼神一快,率先将大门关上了。
“徐哥哥……”
樊克俭也醒过来了,头痛地仰视着她。
徐谨无奈地冲他摇了摇头。
……
两个少年为了长留郡主纵马伤人一案,一刻都没有停止过奔波和努力,他们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衣衫并不光洁,面色疲惫又憔悴,头发湿漉漉的,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态。但他们身上那股子坚韧的气息,却让人觉得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