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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查马案(三)

见他们一直驻足在巷中不离开,周围那几个男人从墙上支起身,慢慢地向他二人围了过来。

樊克俭视线一直死死地盯住那老者的背影,握着伞柄的骨节发白,呼吸又沉又急促,似是胸腔中积郁着大量浊气在等待喷发。

他本就被那不肯投状、不肯站出来发声的一户户人家气红了眼睛,见这几个带着戾气的男人要上来,他咬着牙,脚下亦有要动的架势。

徐谨在一旁见他一副急于发泄、要与他们拼命的模样,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那几人已经越来越靠近他们,身旁的少年动了动眼珠扫视着他们。

徐谨注意着这些暴客的动作,手上用力扯着樊克俭,将他往回拉。

她眼睛盯住周围的人,嘴上轻声道:

“向婴,我们先走。”

樊克俭一双寡淡的眸子冷凝着他们,徐谨一边用力拽他,一边一步步地带着他往后退。

小巷内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想来不只是因为这下起来没个头儿的大雨。那几人将他们逼出巷子后,冲他们做了个挑衅的表情,随即纷纷转身回去继续守着,防止有人会“不听话”。

……

走在去刘家的路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或者说,自他们一出门就是这般压抑的沉默。

樊克俭举着伞,直视前方,目光空洞,面色僵硬,看不出有任何正常人的表情,除了眼角那若有似无的泪光。

一股凉风袭来,徐谨握紧冰凉的指尖,实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樊克俭眼神松动,怎么说也是一个男子,个子比她高,肩膀比她宽。他默默揽过她,掌心与臂膀向她传递着那仅存的一点暖意。

到了刘家,阴雨天将这个挂着白幡,处处都是白色的简朴小院衬得更加孤寂凄凉。从院中向屋里看去,是一片漆黑,狭小的堂中停着一口用料十分寻常的棺材。

樊克俭走到屋门口时脚步放缓,似是有些犹豫。

他心猛地抽痛一下,眼角那滴泪水终于流了下来。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他最珍贵的阿舲,真的走了……

徐谨看清那灵堂上的排位,看到“刘扬舲”三个字,她也流泪了。她使劲抿着唇,嘴角酸得不行,喉咙涩涩的,似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阿俭来了。”

跪在灵堂前烧纸的,是一个身着缟衣的妇人,刘扬舲的祖母病倒了,只有他的母亲在操持着丧事。

造成两死四伤的长留郡主还未伏法,无论来多少人威胁,刘夫人都不肯将刘扬舲下葬。

“伯母。”樊克俭跪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给刘扬舲烧纸,还有她亲手叠的金元宝。

徐谨沉默地跪在樊克俭身边,手中拿着一只精致的金元宝,渐渐地,视线有些模糊了。

“阿俭,怎么样了?”刘夫人此刻较为平静,但是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哭相。她充满希翼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多么想从口中得到一丝好消息。

见刘夫人这般,樊克俭嘴上酸酸麻麻的,好像张不开一样。他声音沙哑,但他努力地将声音放柔,安慰道:“伯母,您别急,我们还在找。”

刘夫人略略垂了垂头,嘴里喃喃道:“好……好……”

堂内变得静悄悄的,只有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眼前火烧纸钱的微弱声响。徐谨想着,多给扬舲兄烧些元宝吧,好叫他在那边多买些书和蜡烛。

这时,堂内传来一声轻微的、抑制不住地抽噎声,伸向火盆的那双粗糙而素白的手也在抖动着……

徐谨再也忍不住,泪奔了……

“阿……阿俭啊……”刘夫人咽下口中涩涩的泪水说道:“阿俭,这位徐大人,谢谢你们,但是,你们尽力就够了,千万莫要为这件事为难。”

“伯母……”樊克俭唤了一声。

徐谨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摇着头。

“咣”……

刘家小院儿的门被踹开了!堂中三个人擦着泪回身去看外面。

几个面上带着些傲气的男人走了进来,看着满院的白色,显然觉得晦气。

刘夫人一见是他们,握紧了手中的纸钱。

几个人不愿意进灵堂,便吊儿郎当地围在屋门口,其中一个开口道:

“刘夫人,令郎还不下葬吗?再放着,可不就臭了吗。”

樊克俭一听他这话,立时咬紧了牙关。他一把摔下手中的纸钱站起身,似是要上去同他们动手。

“与你们何干?”他瞪着他们,嘴里冷冷挤出几个字。

徐谨也早已站了起来,半个身子挡在樊克俭身前,不能让他冲动,也不能叫他吃亏。

这时刘夫人走过来挡在他俩前面,手指指着大门的方向对那几人说道:

“我儿子下不下葬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出去。”

“刘夫人,是不是钱没给够?这都好说,咱们啊,有的是。”那人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带着笑意。

樊克俭双眼变得猩红,要绕开徐谨和刘夫人冲上去,却被徐谨扯到了身后。

她扬声道:“你们以为,用钱就可以买断那两条人命了?我告诉你们,休想!”她像是宣誓般,重重压着最后两个字。

刘夫人也接口道:“我不要钱,我要让我儿子走得安心。”

那几人嘲笑地看着站在门槛里面的三个人,刚才那个人接着“劝道”:

“您说说,您不看自己,也要看看里面那位老夫人啊。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不如你们消消气,痛快地把人埋了,就让这件事永远过去吧。总不能把老人家再气出个好歹,家里办丧事还办上瘾了吗?”

“你说什么!”樊克俭再也忍不了了,他冲了上去,一拳就打在了那人的脸上。

其他几人见这架势,啐了一口,纷纷要动手去揍樊克俭。

徐谨夺门而出,出招拦住他们的拳头,将樊克俭护在身后。雨水将他们的头发,脸庞和衣服都浇湿了,狭小的院子里,几个人围着他俩,双方对峙,刘夫人也出来企图阻止那几人。

“没用的,你们算什么啊?你们就是这个!”那人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渍,冷哼一声,碾了碾脚下的湿泥,指着刘夫人冲徐谨和樊克俭说道:“与其在这里挑拨,不如劝劝她,将她的儿子早早下葬!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说着,他抬了抬,立马有一手下从怀中掏出一沓子银票,手一晃,全都扔到了刘夫人脚下。

“这件事不会有结果的,拿着钱,结束吧,别拧了。我听说您儿子脑子不太灵光,看您还这么年轻,不如拿着钱,找个年轻力壮的,再……再生一个……”

“你再敢说!”

樊克俭要去同他拼命,旁边大步过来一人,似是要给他一脚,却被徐谨旋身一记飞踢击中胸口,倒退了两步。

“哎呦……”

那人在两边人的搀扶下稳住身体,说话那人看着手下前襟上的鞋印,冷笑着说道:

“不想葬,咱们就帮你!两天一过,我们就来抬棺!到时候随便扔乱葬岗上,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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