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谁被控制了
角落里，一个灰袍人身上缠了一堆蛇，依稀露出一个头，一张丑陋至极的脸，伸出舌头舔了舔趴在嘴唇边的蛇头，眼眶里流露着几分疯狂之色。
而在他身边则有一个一人多高的蛋，其中孕育的生物像是生机已然丧失大半，泛着灰白。
蛋壳上也隐现片片龟裂，缝隙中则蔓延着丝丝血纹。
周边的蛇看起来十分的忌惮，贪婪却又不敢直接靠近，试探的用舌头跃跃欲试。
“这难道是催化异种？”
俊阎罗目光看了又看，面具遮挡之下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所谓异种，是古时的说法，特指的是生来不凡，未来必然强大的妖兽。
秦皇绝妖后，外界‘异种’几乎不存。
据技击司的调查发现，遗民选取身具‘异种血脉’的兽类，辅以‘魔气’催化致其返祖。
这也是所谓的‘魔化妖骨’事件之前，技击司一直在调查的一个方向。
与眼下的情形一般无二。
而这却完全超出了‘俊阎罗’的意料，因为龙骨庙一事与他前不久办的一件案子情形大体相同。
且内应那边也证实了，还告知渔阳的事，遗民势力之所以拖到现在是因为原本估计的时间错了。
越山事件前后，正是原定的魔化成功日期。
这也是他笃定此地是遗民‘魔化’妖骨的原因。
而结合自己知道的情报，他本能得出近来遗民屡屡卖破绽的原因，显然是起初不知道时间估算错误，以为成功在即，故而行事松了几分，杀了悬镜司的捕快，杀了‘技击司’的人。
可万万没想到，这竟是一出乌龙阵，魔化是假，催化异种才是真。
而据他所知，遗民催化异种的行为极其的掩饰隐蔽，在其内部隐秘程度极高。
技击司发现的一些例子也都是捣毁其据点才有所发现。
且如果事先知道催化异种一事有可能泄露，完全可以提前转移。
难道他被怀疑了？
俊阎罗本能想到了那个埋入遗民的内应，后者获悉安州不少遗民的据点。
如果遗民知道内部有问题，为了防止泄露，选择在此处就说的通了。
而明知行迹会被他们注意，依旧不转移。
结合着眼下的情况，俊阎罗只能想到一种，此地催化异种的行动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失败了，索性就将计救计，给他们摆一出陷阱。
他的目光旋即死死的盯着那颗一人多高的‘蛋’。
技击司最近新增的一条内部警告，遗民催化的对象极度危险，残留大量魔气余韵。
“想明白了？”灰袍人沙沙的嗓音怪笑着。
“还要多谢你们帮我等验证了一件事。”
“祝你们好运。”
铿。
俊阎罗毫不犹豫抽刀砍了过去，匹练水蓝色的刀光绽放，直接将‘灰袍人’的头劈了下来。
然而，与此同时，灰袍人的一只手也早就插进周边的蛋中，死前完成了了一个旋转的动作。
咔嚓，咔嚓，蛋壳碎裂的声音响起。
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溢了出来，从灰袍人的手开始，升起一圈一圈像在岩浆里加了血液的光芒，犹如剧烈腐蚀的能量，很快将之半身子化成一滩血水。
“该死。”俊阎罗取出一个装着封魔丸药瓶，直接全部倒在嘴中，一个扔给陆离。
“快服下，我们走。”
“这帮杂碎不是在魔化妖骨，他们是在催化纯血异种。”
“眼下显然是失败了，但这个蛋里有很多的魔气余韵残留。”
“封魔丸不一定压的住。”
边说他立刻撤步，却是止不住的摇头，眼前好像一瞬间出现无数幻象。
魔气余韵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不仅伤害肉体，还能侵蚀你的心灵。
眼下，他显然就有被魔气侵蚀的痕迹，
“恐怕走不了了。”陆离的声音响起，俊阎罗下意识看过去，就看到陆离的眼睛里隐隐泛着幽红之光，一边往嘴里塞着封魔丸，视线却隐隐向上看去。
这意味着什么俊阎罗太清楚了，陆离几乎要被‘魔气’控制了。
“撑住，不能被控制住，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魔气起初只能惑心，撑住这一关就好了。”
这家伙的意志力怎么会这么不坚定！
废物。
要知道，似这种留有大量魔气余韵的环境，并没有直接接触魔气来的恐怖，只要意志力足够坚强，可以抵挡一阵子。
想想，又觉得不对。
陆离不是还有意识服用封魔丸吗？
耳朵隐隐传来轰鸣，他下意识顺着陆离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周边的环境变了。
陆离消失了，只剩下自己。
空中升一团光，凝现出一个好看至极的女子，一袭宫装，高贵犹如不可侵犯，女子眉头微皱：“闻人遥，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女子似乎是突兀的飘在那里的，慌忙解释：“公女恕罪，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
噗嗤，却是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尖牙直接将女子的腹部洞穿，血水肠子乱洒。
“公女。”俊阎罗神情大变，难言愤怒冲上去。
那颗锋利尖牙直接再度滑动，直接将那宫装女子一分为二。
“大胆。”
“何方鼠辈，敢对公女出手？”
唰，没等他近前，他就感觉眼前的光被偷走了，陷入了黑漆漆的一片死寂之地。
啪嗒。
面前却是再度一个面露狰狞笑容的中年人，握着手中的鞭子，一下下鞭打在他的身上。
“闻人遥。”
“你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竟敢冒犯皇家贵女。”
“我没有，我没有，你们冤枉我。”俊阎罗疯狂的反抗着，无奈身上却是帮着蛟龙之筋制作而成的绳子，完全反抗不得。
“吾王有命，念你闻人家世代忠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中年人举着一个烧红的铁印走上，俊阎罗疯狂挣扎着，拼命喊：“不要，不要。”
刺啦。
“啊。”
“我没有，我没有做。”
……
啪嗒，啪嗒，
骨子里的痛苦持续的蔓延着，俊阎罗忽然感觉头上好像滴落水，闻起来腥臭异常。
“囚牢吗？”
呢喃一声，他死死的攥着拳头，愤恨、不甘情绪！
他是喜欢公女。
可从未有过冒犯！
都是孔家那个混蛋，仗着高门权势，设计害自己。
该死！
忽然，他听到耳边有着声音响起。
“被控制的是你，闻人大人。”
犹如魔音一般，瞬间将他从水里拉出来一般。
他感觉到有光了，再一看，陆离冷着脸看着他，周边灰暗着光，一地酸水，无比腥臭之味，带着极其强烈的腐蚀气息。
远处角落里，灰袍人坐在地上，下半身被腐蚀了一小半，那头颅却完好无损待在脖子上。
“我不是砍了他的头吗？”
“这？”
原本在灰袍人身边的一个人形蛋也不见踪影。
“我刚刚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离似笑非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往事，难怪心灵漏洞这么大。”
“我刚刚说什么了？”俊阎罗也是想起来刚刚经历的一切。
“该说的都说了。”陆离解释道。“我劝你还是站起来运功吧。”
“如果你不想被消化掉的话。”
“这里是？”俊阎罗立刻站起来，身上涌动着这水蓝色的气罩。
“一头毒龙的肚子里。”
“什么？”俊阎罗不敢相信：“怎么会？”
“刚刚到底怎么了？”
叽叽。
眼见着陆离的肩膀上还有一只像是肥鸡幼崽的动物，巴掌点大，肉却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能量过剩到了极点，刚才分明没有。
“这又是什么东西？”
陆离旋即快速解释了一遍。
事实上，他起初也很懵，两个人一前一后跳下来，见到两个灰袍人，一死一活。
活着的那个一拳打碎了那个一人多高的蛋，脚下就出现了一个缝隙，瞬间消失不见。
然后陆离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眼前出现许多幻象，一个个人，一个个场景，全都是原身记忆中害怕的那些。
父亲，大哥，二哥，三哥，大姐二姐。
作为最小的他从来没有一丝被溺爱，动辄就被鞭打，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那些人的目光似乎看世间最肮脏的东西，嫌弃到了骨子里。
陆离就像一个旁观者看完了一切，回到现实。
然后他就发现脚下踩的地有一种奇怪的肉软，扫烂脚下的蛇，再看周围的墙面，有着粘液滑下，显露出像是风干的肉一般。
头顶的洞也瞬间合上，陆离依稀能看到两根利牙一闪而过。
还有人喊的声音传进来一星半点：“头儿，小心，这是个蛇祖宗，那头毒龙，快出来。”
再看俊阎罗，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和已经是死人的灰袍人交谈着，一会儿异种，一会儿魔化妖骨。
一会儿取封魔丸让陆离吃，紧接着自言自语，又是喜欢公女，但没有侵犯她。
不论陆离怎么喊他，像是完全听不到。
这个过程中，那个人形高的蛋，忽然寸寸开裂，掉落好几个玉盒，伴随着很多黑灰一样的杂质。
玉盒的样式陆离瞧着十分眼熟，在越山江殷尸体上发现的那个一般无二，当时令徐琨几乎勃然变色。
陆离看到那些黑灰杂质堆里隐隐有东西耸动着，想到俊阎罗振振有辞的‘异种’，又是催化失败了。
警惕去探了探，却发现是一只奇怪小鸡。
准确的说是有鸡形，身材却肥乎乎的。
至少陆离从没见过有什么鸡，能肥到脸上、脚脖子都是一圈一圈的赘肉。
再看毛色，黑漆漆，身上有几道血线。
似乎是第一眼见到了陆离，对他很亲近，叽叽叽叫个不停，用恐怖的速度将地上的蛋壳、还有那些玉盒子全啃完，爬到陆离的肩膀上，耍赖一般，死活都不下去。
属性面板的功能一探，这只肥鸡的信息显示。
“异种：千眼龙雀鸠。”
“蕴含龙雀鸠三种古之异种血脉。”
“状态返祖成功。”
“友好度：“100（达上限）”
也就是这个时候，陆离发现所谓的魔气余韵一点都没了，俊阎罗却还沉浸在幻觉中。
于是，他直接朝着俊阎罗的脸踹了一脚。
说给俊阎罗听，自然有删减，因为这小子还说了些其对‘公女’的幻想，小肥鸡的事儿他也是一带而过。
而听完，俊阎罗面具下的脸庞复杂无比，自己竟然下来的瞬间就中招了。
“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说，遗民两个人之所以光明正大的来，是为了引我们进这头蛇的肚子里。”
“利用魔气余韵惑我们的心，让我们在蛇腹里慢慢被消化掉。”
“另一个人已经拿着记录跑了。”
“如果打的这幅算计，这么久，我的手下估计也拦不住了。”
“可这到底是魔化还是催化？”
地上的玉盒子被‘小肥鸡’吃掉了，只有一些兽骨的粉末，十分像是魔化妖骨失败的痕迹。
而陆离肩膀上那头‘肥鸡’，也不像是资料上提及的催化成功或失败的异种。
他由衷的疑惑，这两者的情况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会产生大量魔气余韵。
另外，陆离的实力尚且不如他，凭什么就没中招呢？
“你的心中，难道就没有一点恐惧伤痛之处吗？”
魔气惑心，最可怕的一点就在于能够无限利用一个人心灵的漏洞，自己毁了自己。
陆离的经历他多少知道一些，照理说，心灵漏洞只会比自己多。
“恐惧有用吗？”陆离淡淡的说着，旋即抽出了剑：“有废话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出去。”
“这头蛇的内壁坚硬程度，恐怕无限接近元魂境了。”
“至于那个跑掉的，放心，他跑不了。”
俊阎罗不爽本能想反驳，想了想这次不是陆离恐怕自己就得在这蛇腹内丧命了，救命之恩索性忍了。
注意到陆离最后那句话，他讶异道：“你早有准备？”
“不然呢？把命交你手里？”
“你也要靠的住。”
听到这话，俊阎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抽出刀，全身气劲凝于一点，无比绚烂的湛蓝之光涌动。
一刀刺进了蛇腹软肉中入了半截。
嘶吼。
似乎是这头蛇吃痛，声腔震荡！
俊阎罗皱着眉，道：“这头蛇应该是身怀异种血脉，相当于临门一脚进入人类元魂境强者，蛇皮生甲麟。”
“内壁软肉好破。”
“我有一门杀招足矣。”
“但那层蛇皮，恐怕得废上一阵功夫。“
他本意是想让陆离等一等，却见到陆离反手抽出了剑，似是要动手。
“你实力不够，元丹五重不行的。”
话落半，他就见到陆离的气势一变，层层攀升，一举竟然到了足有‘元丹六重’的波动。
“你隐藏了实力？”俊阎罗真是惊讶到骨子里，这家伙居然能瞒过自己的眼睛，他下意识想到了轮回封印，难道他真的是轮回者？
陆离却只是淡淡问他：“够了吗？”
俊阎罗摇了摇头：“虽然你现在只比我弱两重的实力。”
“但我刚才是以我的战力衡量，我的杀招是家传绝学，等闲之辈只要不比我高一个大境界，越级随意杀。”
“哦。”淡淡一声，随后他就见到陆离剑花一挑，异像横生，剑尖绽放着灰白死气。
眼前隐隐一花，浮现一条河影！
还有不知从何处来的声音，犹如饿鬼咆哮，让他都嗅到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现在够了吗？”
俊阎罗无话可说，他知道陆离的一些情况，且陆氏规矩森严，层次不到，高等级武学绝不传授，他也与很多陆氏天骄打过交道。
此等武学从未见过。
这也不像是四象神宫的绝学！
难道是大齐人榜所提的，斩杀‘欢喜使者’那一剑？
另有机遇啊！
而似乎是感觉到陆离审视的目光，他连连道：“够了够了。”
……
龙骨庙外，一头约莫几十米之长，体型庞大，通体漆黑，浑身有着坚硬鳞片的‘大蛇’肆掠着。
周边的技击司中人连忙躲避。
“姑娘，出手吧。”
“再等下去，大人他们真的活不了了。”
技击司的老三焦急喊道，目光却是不远处一个丑姑娘，刚才那个灰袍人跑出来，眼看着就要逃之夭夭，她随手捡起一个石子，就重创了灰袍人。
就连那头凶恶的黑色大蛇他们发现都有意识的躲避着那个丑姑娘。
丑姑娘自己也在纠结着，这头黑蛇对她来说谈不上麻烦，但是她出手没办法控制会不会伤到里面的人，目前仅从蛇腹来看根本看不来人在哪个区域。
她莫名的心中有点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