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你为什么要养猪?

贺若庄大门口。

辰时未到,大理寺卿皇甫无逸带着大理寺的人赶到了这里,想来一个突然袭击。

结果……一到,就看到一个少年正站在大门口,翘首以待,神情之从容淡然,完全不像是一个犯了事,即将要被查的读书人。

作为大理寺的最高长官,来之前,他就让人准备好了有关贺若庄的相关人员的所有资料。

许牧,仙味居东家范逐的远房表弟,不知何故,与国子监祭酒卢楚关系极好。

于一月前来到洛阳城,在城外购买了贺若弼后人的老庄子。

以求学之名生活在洛阳,但偏偏每日里无所事事,不是在范逐的仙味居里蹭吃蹭喝,就是蜗居在城外的贺若庄里。

根本不见有任何求学的举动。

哦,对了,前两日在永昌公主的宴席里,他认识了大儒王通,这几日疑似在向其请教学问。

但是……这一次,连大儒王通都失踪了,王家的人已经彻底炸锅了,不断向他施压。

除了来自越王的压力,他还要面对王家,王通那些弟子的压力。

要知道,去岁王通于洛水之畔讲学,天下有能力有才学的读书人都为之拜服,执弟子礼。

所以……皇甫无逸此行,背负了重任,务必要尽早破案,找回国子监祭酒,大儒王通,以及四百余监生。

“见过大理寺卿。”看到皇甫无逸板着个脸,走近前来,许牧微笑着,作揖行礼。

然而倍受压力的皇甫无逸却不吃这一套,冷笑道:“许牧,你可知罪?”

许牧露出错愕之色,不由反问道:“敢问大理寺卿,我何罪之有?”

那眼神纯净无暇,充满了无辜。

皇甫无逸想要先来个下马威,沉声喝道:“死到临头,还想偷奸耍滑,国子监祭酒和大儒王通,以及数百监生,都在你贺若庄失踪,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说完这些,皇甫无逸便挥手示意手下,恶狠狠地喝道:“左右何在?把他给我拿下,押回大理寺审讯!”

本来,他是想问罪范逐的,但昨夜里范逐亲自前往越王府报案,已经被越王殿下扣留在王府了。

所以他只能问罪许牧,毕竟许牧乃是范逐的远房表弟,目前贺若庄的主人。

在他想来,许牧一个读书人,被他这番要问罪的架势一吓,后面这案子就好办了。

他已肯定,这个案子,必定是贺若庄的人所为。

不然数百人,凭什么在光天化日之下平白消失?

然而……当大理寺的狱吏拿着锁链上前,许牧身侧的几个护院神情一变,连忙护卫在他面前。

至于许牧,则是神色如常,连连摇头道:“大理寺卿这是何意?人消失在我贺若庄不假,但谁能证明是我贺若庄所为?”

“此为大案,越王殿下亲自督办,不知越王殿下可曾属意收押我贺若庄之人?平白无故,便诬陷我一介读书人,莫非真是仁厚宽容的越王殿下的意思?”

“大理寺卿可是欲学酷吏张汤,审讯不求证据,不管原委,屈打成招,草草结案不成?”

许牧一番话说的义正言辞,把皇甫无逸说的哑口无言。

的确,他没有得到杨侗的命令,虽然他请示过,要不要收押贺若庄所有人等。

但越王殿下宽厚仁慈,只惩首恶,不愿牵连,所以只是软禁了范逐。

许牧一番话喝问,皇甫无逸立即让狱吏退了回来。

“这自然不是越王殿下的命令,也罢,本官不愿做那张汤,便让你死得明明白白!”皇甫无逸背负着手,冷哼着,直接带着大理寺的人闯入了贺若庄。

许牧无奈的耸了耸肩。

昨夜里,范逐前去报案,果然如他所料。

被卢楚一手教导出的杨侗,根本不愿暴力株连,所以才让皇甫无逸前来彻查。

但如此大案,必须让杨侗消消气,而范逐,就是最好的背锅人选。

关键是他和杨侗熟啊。

想到这里,许牧愈发觉得,自己藏在幕后,是最明智的决定。

不然现在被软禁的,就是他了。

……

越王府。

范逐被软禁在了一间厢房,门口有士卒守卫,不得出门半步。

至此,他才明白,主公当时让自己前来报案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了。

当时主公拍着他的肩膀,神情中似乎可能也许大概……带了一丝愧疚。

“老范啊,这一次,你责任重大,回来之后你仙味居的分红上升到百分之十五!”

想到这里,范逐嘴角抽了抽,叹了口气。

若是可以,他宁愿不要这个百分之五的分红。

昨夜里,杨侗暴怒,若非他以前马屁拍的好,恐怕现在就不是软禁了,而是直接下狱。

不过出于对许牧的盲目信任,他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

主公说过,让他忍耐几天,就会被放出去。

……

贺若庄。

皇甫无逸带着大理寺的人开始在贺若庄到处乱逛……咳咳,到处搜查。

此时,皇甫无逸正指着猪圈里豢养的数十头黑猪,冷声盘问道:“这是什么?”

许牧被猪圈里的恶臭熏的不行,连忙捂着口鼻说道:“猪啊。”

“本官自然知道这些是猪,本官是问你,为何在贺若庄里养猪?”面对一群黑猪,还有漫天的恶臭异味,皇甫无逸恍若未觉。

大理寺的一众人等纷纷捂着口鼻,以无比崇拜的眼神看着皇甫无逸。

老大就是老大,面对如此恶臭,居然面不改色,呼吸如常。

许牧同样深深地看了一眼皇甫无逸,发现他是真的在呼吸……

顿时投以敬佩目光。

这个时代的黑猪未经改良,充满骚臭气味,极为难闻,刺激程度是后世大白猪的数倍。

许牧和铁浮屠的亲卫们每次接近这里,都不敢呼吸。

唯有两个饲养的猪倌能够神色如常,甘之如饴。

从这点来看,许牧甚至有点想把皇甫无逸带回万民城养猪了。

人才啊。

而且在历史上,此人颇有节气,又知变通。

他身为洛阳七贵之一,王世充谋反叛乱后,联合段达大肆杀戮,卢楚等其余几贵都遭了毒手。

就他一个人逃了,一边骑马奔逃,还一边破口大骂,把王世充气得牙痒痒。

“本官在问你话呢!为何在贺若庄养猪?”皇甫无逸面无表情,继续喝问道。

许牧神情一凝,正色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两头大白猪说起……”

看到许牧大有长篇大论的架势,皇甫无逸冷哼打断道:“说来话长,那便长话短说!你好好的一个读书人,为何要在贺若庄养猪?”

他步步紧逼,在他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常人绝不会在庄子里养猪。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他眸子锐利,死死盯着许牧,再次逼问道:“说!你一个读书人,为何要在城外养猪?”

许牧再次露出无辜的神情,“这个……莫非在城外养猪犯了开皇律?”

开皇律,乃是杨坚时期编篡的大隋律法,十分齐备。

“休要巧言狡辩!城外养猪自然不犯律法,但……你身为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偏偏要养猪,本官怀疑你别有用心,图谋不轨!”

许牧无语的看着皇甫无逸,感觉这大理寺卿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怎么非要和他的猪纠结上了?

我养个猪而已,都能和图谋不轨扯上关系……

总不能那几百个监生,都让我养的猪给吃了吧?

看到许牧没有说话,皇甫无逸以为他被自己说中了心事,连忙厉色道:“速速招来!你为何要养猪?”

许牧只能苦着个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大人容禀,这猪……并非我所养,乃是我表哥范逐所养啊……”

面对来势汹汹的皇甫无逸,许牧觉得自己最好是不要触他的眉头。

不然他真给自己治了个“读书人不好好读书偏偏要养猪罪”可咋整?

许牧心中一叹,所以只能让范逐背个锅了,反正他已经被软禁了,正所谓债多不压身……

而且在所有人眼里,他只是个蹭吃蹭喝,凭借着范逐的庇护,游手好闲的读书人……

皇甫无逸本来准备了无数说辞,准备许牧开口后直接反驳他。

从孔孟之道到忠君爱国,准备罗织罪名,先把许牧带回大理寺再说。

结果……许牧轻飘飘一句,不是他养的……

让皇甫无逸胸中一口气郁闷难抒,憋得极为难受,脸色通红。

而在一旁,两个散发着异味的猪倌听到许牧如此说,连忙会意,帮腔点头道:“是啊大人,这一切都是范东家让我们做的。”

许牧见这两个猪倌如此识趣,眼神一亮,今晚给他们加鸡腿。

皇甫无逸闻言,更是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恶狠狠地瞪了眼猪倌。

大理寺的人捂着口鼻,围绕猪圈里三层外三层搜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走,去其他地方!”

搜查无果,皇甫无逸憋着一腔怒意,离开了猪圈。

没多久,皇甫无逸搜查完了外庄,来到了内庄高耸的土墙之外。

仅仅一眼,他便看出了这个内庄布局的不寻常。

这哪里是内庄啊,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城池。

十步一护院,彼此呼应;院墙高耸,便于防守;内设哨楼,可观察敌情……

看到这里,他神情一冷,再次盯着许牧。

为了保险起见,他先问了一句:“这院墙是何人所修?莫非又是范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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