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戏里戏外

“啊！”紫龙一个冷颤坐了起来，秋末的夜晚空气有些凉，海水倒暖暖地冲洗着他的双脚，“怎么？我刚刚是睡着了吗？”紫龙的胳膊上沾满了沙子，手表显示已经凌晨四点了。就着海水洗把脸，紫龙甩甩头发，回到了客厅。再梦下去我就可以写小说了，紫龙自嘲地笑笑，坐在沙发上冲了一包咖啡。

才四点，可是为什么睡不着了呢？紫龙刷新了在家里起床时间的记录。无聊的很，看看电视吧。紫龙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按动沙发扶手侧面的红色按钮，天花板出现了一张屏幕。广告、广告、偶像剧、广告……现在的人们创意全让鬼偷了吗？为什么不是千篇一律就是照猫画虎？要不是考虑到小水在楼上睡觉，紫龙现在肯定是大吼大叫，骂骂咧咧，把所有电视剧都挨个儿数落一通。还不如出去游泳呢！紫龙想着便伸手去按关闭按钮，但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女子，淡淡的紫色纱衣内衬白色绸袍，头顶盘着乌黑的头发，额上缀着紫色抹额，两缕散发披在双肩，清秀的瓜子脸上一双眼睛饱含深情却溢满泪水。“流水有意，落花无情，天意如此，命运难违。也罢，只要你过得好，我也无他求。从此我们天各一方，两不相欠。告辞！”女子纤手一抱，玉足点地，飞入竹林深处不见了踪迹，只留下那驸马装扮的男子在原地犯傻。

“不是吧……这个女的……好像在哪见过？”紫龙这两天俨然已经成了哲学家，除了思考还是思考，“说起来，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啊，什么梦的延续，梦如现实，还有，我竟然在一个频道上认认真真看了五分钟！又破纪录了……难道我是什么被附体的超人？”紫龙让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愚蠢，这是现实世界，不是小说。”

“神龙见首不见尾”用这句广告词形容龙族工业的“神龙”跑车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送小水回酒店的路上，紫龙看着小水牙关紧闭头发乱舞的样子，实在无法让自己严肃地开车。终于，紫龙笑喷了，小水则恶狠狠地捏着紫龙胳膊不放：也就是来得时候睡着了，不然打死我也不会坐这飞车回去了。

“好了，放手吧，到了。”紫龙揉了揉小水的头发，像哥哥爱护妹妹一样用充满关怀的眼神微笑着，“昨天你可是很兴奋啊，今天怎么好像换了个人？”“这个……我想问问你有驾照吗……还是谢谢你啦，我很开心，要不要进去喝点什么？我请客！”小水莫名地感到一丝紧张。“好啊，我还喝昨天的果汁。”紫龙一点也不客气，说着就下了车，“啪”地关上车门。“哎呦，人家就是跟你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小水开着玩笑和紫龙一起进了大堂，“你随便坐，我去换身衣服。”“说的好像这里是你家，嘿嘿，认识这里的领班就是好啊，还可以免费喝果汁，看来得经常来才行！”紫龙笑眯眯地将双手插入裤兜，向老位置走去。

懒洋洋的轻音乐不情愿地被推进播放器，阳光被霸道的百合窗阻拦在外面，烟雾依依不舍地环绕在单人椅上的男子周围——嗯？这里允许抽烟吗？紫龙仔细看了一下那个吸烟男，平头、小眼睛、眉框上有一道疤，格子衬衫外套着黑色马甲，马甲右上口袋里塞着一副黑墨镜，身形微胖，站起来应该有一米八以上吧。

“对不起先生，为了大家的健康，请不要在这里吸烟。”果然引去了服务员的告诫，紫龙以一种看戏的心态哂笑了一下。“叫你们领班来。”吸烟男的找茬方式和紫龙有一拼。“对不起，我们领班不在，请您先灭了烟好吗？”“我知道今天是她的班，快叫她出来。”吸烟男的执着勾起了紫龙的厌恶：这家伙想干嘛？怎么也学我找领班啊？莫不是……直冲小水而来？想象力有时候很可怕，紫龙连很血腥的场面都想象出来了。

小水换了衣服从工作室出来，标准地对着紫龙一笑，眼光掠过离柜台最近的单人椅，笑容迅速在脸上凝固，冻结：“你来干什么？”紫龙在小水的眼中看见紧张、害怕、担忧、不知所措，轻音乐不知何时偷偷溜走，把DJ推上了台，旋转门来回奔跑，给了阳光一个偷窥的机会。

“玥，你还好吗？”想不到外形凶猛的吸烟男可以变得这么温柔，紫龙蹙紧双眉，善变的人绝对不是善人。“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知道这是我工作的地方吗？有什么话等我下班吧，不送！”女人冷冰冰的样子真是可怕，紫龙没有发觉自己的右手已经将玻璃杯攥出了汗水。小水淡然地绕过吸烟男向紫龙走来，紫龙却觉得自己只是个看客，是个看电影的看客。是的，这就是一场电影，无论是在奇怪的梦里还是在酒店里，他都只是戏外的看客，所有情节和他沾不上一点点关系。接下来吸烟男肯定会抓住小水的手腕，拉回小水，然后很深情地对她说“我错了，我不能没有你”一类的话，甚至有可能出现吻戏。之后——紫龙随手拿起桌上的纸巾，这酒店不开空调的吗，为什么这么热——百分之九十的几率，小水会和吸烟男重归于好，百分之八的几率，小水甩开吸烟男冲出酒店，剩下很熊小的百分之二的几率，小水会挣脱吸烟男走到紫龙这里来。

紫龙糊涂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戏里还是戏外。若是戏外，哪个看客会这样以几率去分析还未发生的事情？若是戏里，难道他仅仅是个看客的角色？抑或是，侦探？时间好像停顿了下来，画面也定格在这一秒，紫龙四下看了看，小水完全背对着吸烟男，左脚已经迈出，右脚却还在吸烟男的势力范围内。吸烟男已经起身离开椅子，胳膊一张就会拦住小水。一号女服务员在给单人场的客人送酒水，盘子和地面绝对平行，二号女服务员在吸烟男的身后，她的手里没有任何武器，连盘子也没有，其他服务员都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所有客人都比他还像看客。

DJ音乐的声音传进紫龙耳朵，可恶，时间又开始正常前进了，理智的掏出手机，按下快门，发送。等待，一分钟对于紫龙来说像一百年，这期间不可预估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件。“玥，求你了，是我错了，原谅我吧，我不能没有你啊！”紫龙的神经一下崩得很紧，电影里的话出现了，再往下，就是概率事件了。快、快、快！嘟嘟——总算等来了白鹰的情报讯息，打开：滑宁，男，二十六岁，保定人，高中毕业，身高178cm，体重90kg，婚姻欺诈数次，倒卖国家珍品数次……什么，紫龙抬头，吸烟男果然长的一脸犯罪相，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必须把小水从火坑里救出来！

“滑宁，没错吧？”紫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杯子像是粘在右手上，甩都甩不掉。DJ曲自己喝有点高，完全不顾场内的气氛，嗓门越唱越高。“我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干扰我们夫妻谈话。”滑宁斜着眼看紫龙，这个皮肤白皙的瘦高个儿，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你们夫妻？这话说得有点偏差吧？”紫龙挺直了身板，略带轻蔑地看着这个比他低半头的人，空闲的左手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轻轻地将小水拉到自己背后，“我什么都知道，不要低估我的能力。”紫龙挑衅地动了动眉毛，同时将自己的角色定位成戏中男一号，打手。

“我管你有什么能力，如果你再不闪开，就不要怪兄弟不留情面了。”滑宁咬着牙齿挥了挥拳头，双脚分开站立还抖了一下肩膀。“我从未听说有你这个兄弟，”紫龙语调不紧不慢，心脏跳动的急速却出卖了他——真要是打起架来，紫龙还真不一定能打过这个男人。

小水站在紫龙身后扯了一下紫龙的衣摆：“你走吧，他会点功夫，这事跟你无关的。”小水的话对紫龙不是没效果，而是有很大效果，伴随着劲爆的曲子，紫龙回过头对小水温柔地一笑，继而转身就把右手的杯子砸在了滑宁的头上——紫龙这入戏速度和演戏逼真度可以获得影帝称号了。

“奶奶的，敢打老子！”吸烟男不是吃白饭长大的，挨了紫龙这么一下还能没事似的顶着冒血的脑袋到处走，把客人全都吓得自动撤退。眼瞅着滑宁抡起一把钢椅冲紫龙砸了过来，紫龙咽了口唾沫，心想这下完了，但绝对不能伤到小水。他不躲不跑，转过身将小水抱在怀里保护起来，拱起后背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想像中的“粉身碎骨”。

一秒，两秒……十秒，难道时间又停止了？不会一把椅子也要飞十分钟吧！紫龙松开了小水，回头一看，椅子腿被一只强健的手牢牢抓住，不是米狮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