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它在哭
一望无际的棉田，四处摇曳着棉花窈窕的身影。
大西北的风景，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没有亲身感受，是无法描述出那种感觉的。
当声音响起的那一刻，钟狄就已经转过头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行六人，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比较尴尬。
如果有人从这个方向走来，是看不到的，只有靠近了，才能发现。
领头的两人，钟狄认识。
一位是成华农业的总经理，张世华，二十岁出头，刚毕业，就直接回家逐步继承家业。
同为毕业生，当别人还在努力成为一位社畜，整天九九六的时候，有些人已经成了一家集团子公司的总经理。
另一位是成华农业的高级农技师王勃，技术怎么样，钟狄不清楚，但这些诸多重要决策，基本上都是他决定的。
“张总，王师傅。”
王陆走到了钟狄身边，用手肘碰了一下钟狄，率先叫了出来。
这是在给钟狄提示，在这种情况下，需要这样喊。
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总经理，钟狄一时间还没有转换过角色来，根本叫不出口。
“你刚刚说，棉花现在体现出来的状态是缺水，不知道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
在发现钟狄愣住的那一刻，张世华就知道，钟狄是因为什么才没有开口。
对于这点，他是可以理解的，自己毕竟太年轻了，对于这一点，他没有纠结这些细节。
听到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提出质疑的那一刻，心中就有了一点想法。
他虽然是集团最大持股股东的儿子，但这不代表他就能让成华农业听自己的。
对自己空降过来，许多人可是有着诸多意见啊！
“感觉。”
钟狄下意识的就说出了这两个字，说完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或许真是自己的错觉，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感觉？你是来搞笑的么？”
王勃在听到钟狄说出这两个字的一刹那，就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这可以说是今年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同时也承包了他未来一年的笑点。
“王师傅，先让我说完行么？”
一旁的张世华板起脸来，这个王勃，屡次如此，其实就是看他年龄小。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替换的人，张世华真的很想把他换掉。
“是...是...”
见到总经理态度转变，王勃收敛了自己的笑容，静静的当一个旁观者。
不过一旦有机会，他肯定还是要开口嘲讽的。
至于这位张总，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玩票性质的，用不了几天恐怕就走人了。
这些富二代，总是视生产为儿戏。
“为什么这么感觉？”
但凡是有着分歧出现，肯定是有着一定的原因，这也是张世华这么多年来的经验。
“我...”
钟狄正想说我只是瞎说的，就感觉到了一阵眩晕，眼前的棉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这就像是...像是在跟自己说话。
是之前那种感觉！
很快，钟狄就在心中确定了这个想法，而且这一次，多了可不是一点点感觉。
脑袋中突然出现了很多内容，这些内容是棉花传递给他的。
只是在脑袋中略微整理了一下，钟狄就知道该怎么去说这个问题了。
“棉花植株叶片呈现萎蔫状态，这说明植株体内缺水，也可以理解成温度过高，棉花短暂的自我调整。”
钟狄说完后，蹲下身子，用手在地上掏了掏。
“近日来温度过高，你看一下，这土质多沙，说明储水能力不行，我们采用是滴灌模式，这本身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目前的浇水周期，按照这个土质的含沙量，结合渗透速度去考量的话，最好的浇水周期是四天到六天一水，一水浇十二个小时即可。”
“我们目前的的状态，一周到九天一水，每次浇水一天一夜，这种情况下，棉花至少有两天是缺水的。”
“成本非但没有省下来，还导致棉花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产量。”
“当然，这针对的是现在这个时期，后期开花，坐桃的时候，可以适当延长浇水周期，控水。”
钟狄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冷静的分析着现在的状态。
刚刚说的这些都是棉花告诉他的，他只是略微分析、重组了一下。
他能看见这些棉花的一些信息，钟狄猜测，这很有可能是一种行为信息，就像是含羞草，触碰它，就会把叶片合起来。
这些信息，一般是看不见的，只能通过植株所体现出来的具体状态去分析，比如说植株缺氮，就会体现一种缺素症状。
他不仅能看见，还能分析？魔幻！
张世华点了点头，虽然他不是很懂，但能说这么多，从条理分析上没什么问题，那就说明，这话有着一定的可信度。
“这跟防治红蜘蛛有什么关系？就算你说的没问题，这也的确是我们需要调整的地方，但这些却不是你否定我使用阿维菌素跟哒螨灵理由。”
这时，王勃开始反驳了起来，看张世华的样子，如果自己再没点什么说法，那自己可能就要被打个问号了。
这个灌溉问题，一直是存在着的，不容易解决，水利上面有人将部分钱私自装了腰包，这件事他也有参与。
更何况，自己小舅子家里就是开农资连锁店的，这成华可是大客户。
因为自己的存在，小舅子过的一直比较舒坦，他也有大量回扣可以拿，该上的农药化肥，那是肯定不能少的。
“缺水的确不是患红蜘蛛的直接原因，但却能很大程度影响到红蜘蛛的发生。”
“根据历年红蜘蛛病史来看，越是高温、干旱，红蜘蛛发生的频率就越高，根据资料记载，红蜘蛛在这种环境下，繁殖速度是最快的。”
“如果说在水量充足的情况下，不仅能保持田间湿润，还能降低一定的温度。”
“这能大大的降低红蜘蛛发生的几率，就算是喷药防治，那也可以节约至少一半的成本，这只是调整灌溉方式而已。”
“且不说这些，就单单是现在棉花缺水，又不是控水期，我们需要做的是优先浇水，而不是在这里喷药。”
钟狄的声音犀利，似乎根本没有给王勃留面子，如果在这之前，他是万万不敢这样的。
确定自己的确能看到植物流露的信息之后，他变得硬气了许多。
这么一会会，王勃都被说懵了，更别说王陆了。
至于张世华，他本身不懂，也就没陷入沉思，反倒是打量起钟狄来。
红蜘蛛的发生原因，什么条件下适合繁殖，这些...他们也是知道的啊，只是为什么会运用在这上面？
能打农药防治，为什么要靠这种手段？
更何况，调整浇水周期，节约成本，自己能拿到更多的钱么？答案显然是不能的。
只有打更多农药，用更多化肥，小舅子才能赚更多钱，自己才能拿到更多回扣。
“好，刘叔，记一下，就按照这个方案调整。”
看到这个情况，张世华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这时候，就需要他硬气一点了。
“张总，他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可以减少红蜘蛛发生的几率，但是这不代表着就可以杜绝红蜘蛛，到时候一旦出现了什么...”
“出现了什么问题，我来承担后果，王师傅，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们成华用的农药化肥，一直是鑫荣农资的吧。”
刚来到这家公司的时候，张世华就已经把成华农业的主要管理层，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知道这里面的一些诟病，正准备调整的时候，遇到这么一个机会，肯定是要牢牢抓住的。
“张总，给我三天时间，这个问题一定解决，您这边先继续视察一下，我现在就去解决这件事情。”
气温依旧炎热，但此时的王勃，身上却不自觉的冒出了一些冷汗，这位张总，跟别的富二代有些不一样啊...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么？”
对于这种诟病，能解决最好，暂时解决不了，实际上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成华农业成立这么多年，有这么多诟病是有原因的，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与这个相比，他更想知道面前这个人的名字。
此时，钟狄正在观察地上的棉株，他发现随着自己观察的深入，好像能读懂更多的意思，这让他觉得很神奇。
“钟狄...钟狄，张总叫你呢。”
一旁的王陆看见钟狄不知道在看什么，这家伙，真是吓了自己一跳，怎么突然跟某位农业大咖附体一样。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也只能接受，看来以后需要教他更多东西了，说不定自己手底下还会出一个什么奇才呢。
听见师傅在叫自己，钟狄这才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这位张...张总。
张世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钟狄是吧，你现在一个月工资多少？”
对于这种行为，张世华并不介意。
有天赋的人，往往都有一些怪癖，他需要的，是有能力的人，而不是只会彩虹屁的人。
“实习期两千六，转正三千五，加五险一金。”
下意识的说完后，钟狄就继续低下头看棉花，不是他想，而是因为这棉花实在是奇怪，自己居然感觉到它在哭？
啊啊啊！不行了，自己一定是出现了幻觉，赶紧醒过来，别捉弄自己了。
“刘叔，他直接转正，工资提到四千五，五险一金按照正常情况走，再给年底奖金。”
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张世华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一旁的刘明亮愣了愣神，连忙说道：“张总，这不合适，他还没有初级农技师的证，不说工资，年底奖金这真的算是史无前例。”
正常情况下，这个工资加上五险一金最后再加上年底奖金，月收入都奔着七八千去了，接近一个中级农技师了。
“怎么？我说的有问题么？没问题就执行，出了问题我来解决。”
“没，没问题。”
听到张总都这么说了，自己只是一个管财务的，按照张总给的标准走账就行了。
至于合不合适，跟自己关系也不大，这么问只是因为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我这边...想离职，不用给我调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