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师兄与师弟
寂静的山谷中。
浓浓的黑云盘踞在天边，遮挡住了阳光，将下方渲染得一片昏暗。
咔嚓，咔嚓。
清脆的声音传出，仿佛什么东西断裂开来。
只见那昏暗之中，一道身披黑袍的身影踩在一堆森森白骨之上。
每当他抬脚，落下，就有大片的白骨随之破裂。
他的四周，环绕着一团团绿色的幽冥鬼火，气息森冷而飘忽不定。
随着阴风吹过，黑色长袍之下，更是传出一阵阵凄厉的嘶吼与尖叫，一团团黑雾鼓荡不休，隐隐露出一张张痛苦的人脸，像是在挣扎着，想要冲破黑色长袍的束缚。
此人踏过一片白骨荒原，脚下踩碎了不知多少具枯骨。
不多时，一个荒废了许久的山洞出现在面前。
这山洞外围，到处是垂下的藤条，因为长时间的自由生长，已是一片凌乱，其中更有大片枯死。
洞口处，杂草丛生，乱石林立，一滩滩深红色的淤泥随意地散在各处，像是与血水混合而生，散出阵阵血腥。
“师弟。”
黑袍之下，传出一道声音嘶哑的叹息。
“你我好歹都是师尊的弟子。”
“当年师尊陨落，留下两道传承，你仗着自己更受宠爱，抢先一步夺取了转魂术，修行了堂堂正正的魂道。”
“而我，只能拿着阴损的炼魂术，如同过街老鼠一般躲在角落。”
“可谁想到。”
“谁能想到！”
“八百年后，居然是你，自斩第三刀失败，化作了地仙，而后莫名其妙地陨落。”
“果然，世事难料啊。”
说着说着，这黑袍人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中，传出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和痛快。
“千魂子。”
良久，破败的山洞之中传出一声轻叹。
“你是如何找到此处的，我的魂地，应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
黑袍人摇了摇头，桀桀笑道：“师弟你忘了。”
“除了你自己，还有一个人知道你魂地所在。”
他打了个响指，身旁的一道幽冥鬼火顿时散开，露出了其中的一道神魂。
此魂惟妙惟肖，只看其相貌，剑眉星目，也是个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青年。
只不过它如今的魂体已是透明到了极点，那张脸庞之上，也满是痛苦之色，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残酷的折磨。
“玉成！”
山洞之中，陡然传出一声激动的低喝。
“不错，这正是师弟你的儿子，姜玉成。”黑袍千魂子笑道。
“当年为了说服灵虎殿对他出手，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事后偷偷从那群杀胚手中保下其神魂，也殊为不易。”
“原来是你！”
姜太虚怒喝：“我说当年玉成为何会突然惹上灵虎殿的天仙，原来是你从中作梗！”
千魂子悠悠笑道：“师弟，现在明白，已经晚了。”
“接下来，是你主动从魂地之中走出，让我炼了你的魂和道呢，还是我主动进去？”
“你应该知道，你在周围布下的手段拦不了我多久。”
“更何况，我手中，还有这个小东西。”
他轻轻捏了捏姜玉成的魂，仅仅是略一用力，那魂体便明暗不定，仿佛即将爆开。
“师弟，你总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再一次死在你面前吧。”
破败的山洞之中，是良久的沉默。
千魂子也并不着急，只是在一旁淡笑着，并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姜玉成的魂，仿佛在安抚一只宠物。
终于，姜太虚说话了。
“把玉成的魂送进来。”
千魂子闻言，笑容不变，随手将手中的魂体丢进了面前的山洞之中。
“你还是那个模样。”姜太虚道。
“师弟，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千魂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深深的怨毒。
“当年你若是同意分享转魂术，你我同时修炼两道传承，如今早已双双成仙，你不会沦落为地仙，我也不会成为旁人眼中无恶不作，手中堆满尸山血海的千魂子。”
“一切因你而起，现在也该由你来亲手终结，不是么？”
“也罢。”姜太虚似是解脱般叹了口气，“因果循环，或许一切真如你所说吧。”
他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你也要记得，百因必有果，你现在的因，终究会慢慢结成以后的果。”
“报应不爽，报应不爽啊，哈哈哈。”
大笑之声响起，而后渐渐的微弱下去。
千魂子能够察觉到，这山洞内的神魂，已经慢慢失去了活力。
而姜太虚提前在附近的布置，也随之失去了作用。
他面色恢复冷漠，迈步走入山洞之中，看到了那沉寂的一道魂。
那是姜太虚的魂。
转魂术的奇异，就在于能够截取自身魂的一缕本源，将某地化作自己的魂地后，将这缕魂放入其中。
这一缕魂，也被唤作魂根。
平日里，这转魂术没有丝毫作用，可一旦本尊在外遭遇不测而陨落，魂根便会主动衍化，化生出完整的神魂。
借助此魂，修士便可重生。
虽然失去了一身法力，但保留着完整的记忆和感悟，东山再起，只是时间问题。
相当于修士的第二条命。
此术的珍贵，由此可见一斑。
不过它也并非完美，唯一的缺陷，就是魂根无法自行抹去，只能被外力抹杀。
故而姜太虚到了此时，没有主动湮灭自身的神魂。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
“哼。”
千魂子伸手一点，将姜太虚的魂收入身旁的鬼火之中不断炼化。
至于姜玉成的魂，自然是被姜太虚送去轮回转世了。
“师弟，咱们的仇怨，就此了结。”
“这是对内，不过你的仇，师兄也会帮你报的。”
“师尊的弟子，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千魂子笑了一声，转身向着荒原外走去。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黑色长袍之中，一道道被不断折磨，由神魂化作的厉鬼飞出，发出刺耳尖锐的嘶鸣。
黑气在他的身后延展开来，犹如一道宽大的披风。
不多时，他便从姜太虚的神魂中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陌生的，青年的身影。
那是姜太虚最后一眼看到的人。
白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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