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少年心事
阿浔悠悠转醒,迷迷糊糊睁开眼,尚不十分清晰的大脑只能让她感知到四周环境很暗,但有一缕微弱的光曲曲折折拐过来,正好照到她的眼睛,她想抬手去挡,两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根本动不了。
她又试着动了动身子,才发觉,非但是手,全身都不能动。她很是疑惑,遂用朦胧的双眼看了看自己,这一看,猛的发现不知是什么时候,她被人捆了起来,绳子从肩头一直绕到脚踝,缠了一圈又一圈,活生生叫人捆成了一条蚯蚓。最难受的是,被捆成蚯蚓的她,还被吊在了房梁上,悬在半空,很是不雅。
想到蚯蚓,她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另外一幕,自己现在这样,正像是挂在钩上的饵,而看似平静的水里,不知何时就会有一条穷凶恶极的大鱼骤然跃出,将她一口吞进肚里。
非一般的遭遇使她骤然惊醒,双眼似滚珠快速将周围扫了一圈,后又发现,此时她处在一间黑漆漆的房子里,没有燃灯,只有些零星的月光透过破烂的纸窗照进来,借着这些黯淡的光,才能勉强看清一点屋内情况。然而屋内却是空空荡荡,除了几张破烂桌椅,什么都没有。
阿浔越想越觉得可怕,使劲晃荡着身体想要挣脱,但任她怎么挣扎,吊她的绳子也没有半分要断掉的意思,依旧结结实实的连接着她与粗壮的房梁。
这样的捆法,完全限制了她的活动,被固定在背后的手,根本施展不了法术,就连挠个痒痒都难,可能这也是绑她之人的目的。她气急败坏,又咬牙扑腾了几下。
“别白费力气了,你挣不开的。”
黑暗中,一个好听的男声不知从何处传来,竟叫阿浔听得有些熟悉。阿浔应声停下,极力睁大眼去寻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接着便在屋内一个暗角处看见了一把椅子,以及椅上那个身影。
极力辨认之后,才试探道:“你是……澜安?!”
“是我。”
得到回复,阿浔激动起来:“你怎么在这?”
澜安无语:“那你又怎么在这?”
“我……”,阿浔自己也反思起来,是啊,我怎么在这?她想了想,终于反应过来,她本是和师父一起在追查女鬼来着,后来她受女鬼的琴声蛊惑,自己投了井,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
但是她想不通,自己是掉进了井里,就算醒来,也应该是在井底才对,怎么会被绑在这房梁上,还遇上了澜安,一起被关在这里成了人质。
澜安又道:“你师父她们呢?”
“我掉进井里的时候,师父在和那个女鬼打斗。”说完一句,阿浔又心生不满:“说到底,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被抓了,师父要救你,才会把我也搭上。”
月亮变了位置,照进窗户纸的光往西斜了去,正好能让阿浔看清澜安所处的位置,可这一看,她顿时心里又不平衡了,质问澜安道:“你怎么没被绑?而且,你为什么还有椅子坐?”
澜安看看自己身下的木椅,又看了看被吊在半空的阿浔,不以为意:“我怎么知道 ,难不成,我还要求着她绑我?”
阿浔“哼”了一声,心里不大服气,这世道,小白脸到哪都吃香,连女鬼见了都要将他与旁人区别对待。
气过之后,她又忽的眼睛一亮:“你既然没被绑,快来将我的绳子解开,我带你逃出去。”
“椅子上有禁制,动不了。”
阿浔:“……”,原来,待遇也没好到哪去。
“那就等着吧,师父会来救我们的。”
窗外的月亮一点点下沉,被关在汹屋里的两人度秒如年,阿浔几次三番扭动着身体,转悠来转悠去,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最后甚至甩着自己荡起了秋千,还是化解不了这无聊到死的“坐”等营救。她看向角落里安安静静的澜安,想了想,出声唤他。
“喂。”
尽管澜安已随她们相处了半年多,但阿浔还是更习惯称他“喂”,而澜安也不生气,或者他从没把她放在眼里,心情好时,便应她一下,心情不好时,就懒得搭理她,反正她也没说她叫的是谁。
阿浔踌躇道:“我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我。”
“何事?”
“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师父了?”
澜安处于暗处,从阿浔的方位,只能看见他那俊秀挺拔的侧脸,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回答的间隙来判断,他应该是犹豫了。
“你师父?为何突然这么问。”
阿浔道:“你若不是喜欢她,那为何雷雨那日,我师父说起上神流川君之时,你那么大反应?”
澜安想了想,问:“有吗?”
阿浔怒:“我又不是瞎子。说到我师父喜欢流川君时,你是又踢凳子又摔碗的,做都做了,还不敢承认。”
澜安又仔细想了一番,却是真想不起自己干过这样的事情,但阿浔一口咬定他就是那样做了,他也很是无奈。想反驳,可凭着阿浔那副伶牙俐齿,他定是说不过她,于是思量了下,决定干脆什么也不说,让她自己一人说个够,说够了,她也就算了。
阿浔见他闭口不言,就当他是默认了。又继续挑眉挖苦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生了一副好皮囊,我师父就会转眼看上你。都说过了,我师父她喜欢的是天上那位流川君,她们才是天作之合,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一个凡夫俗子就别痴心妄想了。”
澜安遵循着沉默是金的法则,依旧不开口。
“虽然我师父现在把你留在这,那也只是因为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怪可怜,不出多久,你还是得要离开的。我师父她是天神,天神你知道吗?万寿无疆,容颜不老。虽然她现在下凡历劫,降为了仙,但总有一天,她是要回去的,到那时,她便会和流川君在一起。而你这肉体凡胎,能活七十就不错了,到你老了死了,谁还记得你。”
“还有,你这才多大?未满18吧?这个年纪不多读几句圣贤书、学点诗词歌赋,偏要学那些流氓无赖暗恋美貌的女子,过分早熟!”
她一个人痛痛快快的说了半天,待到没想出新的句子,嘴上空闲之时,她方才想起,似乎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讲话,故事的主人公却是一言未发。
于是又道:“喂,你怎么不说话?”
澜安漫不经心的道:“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说罢,他打了个哈欠,好似阿浔方才给他唱了个催眠曲,而他也成功被催眠,这便要睡去。
阿浔看他脑袋随意的往椅背上一靠,急道:“等会,你别睡,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刚刚听进去没有,不许打我师父的主意,你以后连看她都要少看,不然我……”
“砰——”
眼前的门被一股大力冲撞开,外面的光瞬间照进来,填满了小半个屋子,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背光而立。下一刻,那身影高声道:“前辈,找到了,他们在这!”
是傅往之。
随后,北染也从他身后走出,看见屋里关着的二人,一颗提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们没事吧?”
阿浔大喜:“师父我没事。”
傅往之赶去解救房梁上的阿浔,北染破开了澜安的禁制,将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还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没受伤吧?”
澜安摇了摇头。
束手的绳子一松,阿浔旋即一个空翻,自行跳了下来,三两下扒拉掉身上一大圈麻绳,来到北染面前,问道:“师父,那只女鬼呢?”
“跑了。”
“跑了?”
傅往之道:“是跑了,她打不过前辈,就趁机逃走了。”
阿浔气道:“待我抓到她,一定要她好看。”气过之后,看见北染身边的澜安,她又想起方才她们还没聊完的话题,给澜安递去一个眼神。
而澜安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看见阿浔不怀好意的看他,非但没有表示,反倒一脸桀骜不驯,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阿浔心中火气直冒,但当着几人的面,她又不能明说,一番扭捏之后,兀自跺了下脚,就自个先出了门。傅往之担心她一个人有危险,也立刻跟了上去。
见此情形,北染觉得奇怪,问澜安道:“阿浔她这是怎么了,跑那么快?”
澜安道:“做了亏心事。”
北染奇:“亏心事?怎样的亏心事?”
阿浔从小跟在她身边,虽然乖巧听话但也闯祸无数,每次犯错之后,她都是撅着小嘴可怜巴巴的来到她跟前认罪领罚,但实际上北染却没有哪一次真正罚过她,于是她的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所以若阿浔又做了什么事,能让她自个都感到心虚,北染还真想知道那是什么事。
澜安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比如说,将一个比她大上许多的人说成是孝子,还告诫他不要早恋。”
北染一脸惊讶:“有这样的事?”
澜安道:“有。而且不止是她,还有的人也这么说。”
北染本是有些讶异明明阿浔自己都未及成年,如何能装出一副大人模样去教别人,但转念一想,许是平日里她下山的时候,经常在那些卖书的店铺里瞎逛,便不知从什么读本上看了些怪诞离奇的爱情因果论,所以也胡乱找了个人宣扬了一番。
这样想来,依照阿浔的性子,就也没什么奇怪的了。于是道:“你别听她说的,她那都不知是从哪里看来的,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澜安似笑非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