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真相大白
护卫二话没说,领着两人前往。
护卫对他们并无避讳,直接将他们带去了隐于内桃林的武司,田光丰五花大绑地被关在狗舍里。
一头头身高体壮的大狗流着哈喇子冲他大叫着,模样凶残,呈包围圈的阵型将他围在中间。
这些大狗显然训练有素,得了命令不准伤人,就只是冲着田光丰大叫,并未伤他分毫。
绕是如此田光丰也被吓得不轻,脸色灿白的蜷缩着身体,肩膀不停发着抖,直到看见伏荏苒的脸出现在狗舍门口,立马看到救星般趔趄着跑了过来,隔着铁门抱住伏荏苒的大腿。
“主子救救我,他们要放狗咬死我,我不想死——”
伏荏苒只是淡淡地盯着他缠在自己大腿上的手臂,垂头看向他,语气不善,“田光丰!”
那平淡却不悦的声音让田光丰平静下来,迟缓地松开手,端端正正地跪下身子请罪,“小人一时情急没了规矩,求主子饶恕。”
身后的大狗还在不停朝他大叫着,他却不敢躲避,没有伏荏苒的命令一动不动。
伏荏苒看了他身后的大狗一眼,都十分有规矩,养的很好。
“你为何偷溜出庄子?”
质问声从头顶传来,田光丰立马道,“马上就到主子生辰了,小人想给主子立一个长生牌,时时供奉感恩。小人本想等您生辰那日再告诉您,给您个惊喜,结果就被抓到这这。”
田光丰回答的很流畅,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早就想好的理由,语气甚至透着些委屈。
人高马大的熊平司徒从远处过来,瞥了狗舍里的人一眼,淡淡地道,“云桑县主,桃花春庄进出都有规矩,他偷溜出庄破坏规矩,我只得将他抓起来,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还请县主多多理解。他是你的人,要怎么处置你决定。”
熊平司徒语气生硬,却也算客气,给伏荏苒留足了面子。
伏荏苒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笑着道了声谢,“多谢,给你添麻烦了,是我的人没规矩。入乡随俗,按着你们的规矩处置便是。”
“主子,我错了,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田光丰闻言急声请求,伏荏苒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熊平司徒接话道,“既如此,便按规矩打十背鞭。”
伏荏苒没有意见,立马便有护卫打开狗舍门将田光丰架出去行刑。
田光丰委屈巴巴地掉着眼泪,呜咽着不停回头朝伏荏苒求救,想要挣脱护卫的钳制却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着伏荏苒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田光丰被带走,很快便隐约传来痛苦的喊叫声,开始时撕心裂肺,很快便没了声响。
护卫来报,十鞭打完了,人也晕过去了。
熊平司徒应了一声,“找大夫给他看看伤,照顾着点。”
“是。”
护卫行了一礼便又退下了。
伏荏苒和熊平司徒道了谢便离开了武司,走在迷宫般的桃林里,弗谖意味深长地抿唇一笑。
“怎么对他那么无情,可不像你。”
伏荏苒挑了挑眉,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他坏了规矩,受罚自是理所当然。”
“你不信他偷溜出庄是为了你的生辰?”
伏荏苒讥诮地侧脸看了他一眼,“你信?”
弗谖脸上笑容越发爽朗,忍不住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
“看来你也不傻。”
手被包裹在温暖又略带粗糙的掌心中,心中的郁结似乎也消散了,心情重新豁朗起来。
“我本来就不傻。你之前还说我聪明,现在又说我傻,自我矛盾。”
弗谖轻轻戳了戳她的太阳穴,伏荏苒配合地偏了偏脑袋,模样乖巧极了,看得弗谖心痒痒地。“我是怕你被身边人蒙蔽。”
“我被身边人蒙蔽的还少?瞒我最多的就是你。”
弗谖欲哭无泪,“好好好,我不会说话,引火上身。”
“笨!”
这回换伏荏苒笑话他,嫌弃似地飞了个大大的白眼,而后自得地大笑起来。
田光丰受了伤,自然没法跟着伏荏苒一同出城。
事实上,伏荏苒本就没打算带着他。
庄主派了熊平司徒随行保护伏荏苒,伏荏苒没意见,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出城不是该先出庄子吗,怎么越走越深?”
熊平司徒回了下头,“跟着便是。”
然后就没了解释。
伏荏苒又问,“洪达拉呢,不等他吗?”
“他从城门出去,在长溪村汇合。”
昨儿下午封城的旨意便解除了。
伏荏苒还想问什么,突然瞧见前方一汪鱼池边站着两个身量挺拔的男人,不知聊着什么,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其中一人正是少庄主宋念,另一人不认得。
宋念依旧初见时那副安静呆憨的模样,不停抠着手指甲,看都不看对面的男人一眼。
“还有事没,没事我走了。”
说着就要转身,对面男人一下喊住他,“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我就那么惹你厌?”
宋念不答话,还是垂着眼睛摆弄着手指甲,不理人的样子看着莫名有些可爱。
男人叹了口气,满脸写着无可奈何,“父亲很想你,给你写的信你一封也没回,也不知道你过地怎么样,你这不是让我们担心吗?”
男人举起手掌,犹豫地停在半空,最后拍在了宋念的肩膀上。
宋念还是兀自倒腾着指甲,男人直接把他的双手拉开,没好气地道,“你还要和我们置气多久,当初将你送来桃花春庄是父亲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你是他的亲儿子,他做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你好。你大老爷们能不能别钻牛角尖,像个小姑娘一样,以后怎么掌管桃花春庄。”
“我没想当这个少庄主。”
宋念陡然抬头,纯净的双眸不知何时续上了水雾,把男人惊了一跳。
宋念牙关紧咬,努力仰着脑袋不让眼泪流下来,泫然欲泣的模样倒是颇有些惹人怜惜的感觉,但搭配上他强壮的身材又有些违和、滑稽。
男人有些心软,无奈地道,“不想当少庄主,那你想干什么?”
“我只想留在武司安安心心地习武练功,留在……父亲身边。”
男人的叹息更长了,怒其不争,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头,一点脑子没有,还是个小屁孩。
伏荏苒远远地看了一会,已经猜出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庄子里议论地热火朝天的寻一司长,少庄主的兄长。
真人看着确实让人眼前一亮,五官虽不出众,但从容儒雅的气质如一株兰草,自成风雅。
伏荏苒小跑着就想上去认识一下,后脖领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住,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你干什么,放手放手。”
伏荏苒拍着弗谖拽住她的手,弗谖抬高手臂将她稍稍提了起来,伏荏苒只能狼狈地踮着脚尖,身体晃晃悠悠地站不稳。
弗谖没理她,提溜着她走了,像是提溜一只无从反抗的小鸡仔一样。
伏荏苒不停朝鱼池方向伸着手臂,“等一等,我去和寻一司长打个招呼认识一下。”
弗谖不仅没停,步子反而迈地更快了,熊平司徒都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你们是出去办正事的,洪达拉早就出门了,你还在这拖拖拉拉。”
“你急什么呀,就打个招呼而已,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弗谖朝鱼池方向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脚步不停。
伏荏苒狐疑地看了看他,“我怎么感觉你不想我和寻一司长认识?”
“到了,进去吧,记得控制好情绪。”
接着,伏荏苒就被强硬地推进了一处暗门。
伏荏苒这时才察觉他们进入了一堆假山中,假山上隐藏着一人大小的暗门,此时暗门已经从外面关上了。
“莫名其妙。”
伏荏苒对着漆黑的暗门嘀咕了一声,接过熊平司徒递给他的火折子往里走。
伏荏苒此时才知道,桃花春庄不仅有座地宫,还有一个地下迷宫,遍布整座暮城,通往四面八方,可以直接通往城外。
城门虽开,但把控依然严格,城里肯定遍布太后的眼线,安全起见便让她从地下迷宫出城。
在弯弯绕绕的迷宫里不知走了多久,晕头转向地跟在熊平司徒身后,许久才得见天空。
出了地下迷宫,转而骑行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长溪村。
洪达拉已经率先到了。
长溪村并非只指一个村,而是一个数十个小村子组成的大村落,长溪村是其中最大的村子,所以大家习惯用长溪村指代整个大村落。
桃花春庄在长溪村建了一座慈幼院,现在共收留了十八个孤寡老人,三十一个失怙孩童,远近闻名。
伏荏苒几个一来就受到了全村人的热情迎接,村长和几个村中长辈簇拥着他们往慈幼院而去,一路便将抓到拍花子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这拍花子是准备把孩子带进暮城去卖,结果封了城,只能暂时在长溪村落脚。
拍花子进出都坐的马车,把孩子们藏的很好,村里人开始并没注意,后来还是从他们租住的院子里传出哭闹声,这才起了疑心。
村长请了慈幼院的护卫一通去查看,这才发现是拍花子,立马把人抓了,把孩子们救了出来。
到了慈幼院,院长搓着手大步从里面迎出来,见到打头的伏荏苒和洪达拉则是愣了一下。
洪达拉率先解释道,“玉山司员身体不适,便将此事交给了我。”
洪达拉跟着玉山司员来过这一次,院长自然认得他,虽然失望玉山司员没来,但也热情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事情的经过想必村长已经和你说了,我也通知了京兆府衙,等会官府就会来人。”
“先带我们去看看孩子们。”
“那是当然,这边请。”
村民们都被拦在了慈幼院外,只有村长跟了进去。
慈幼院从外面看十分朴素,里面也布置的简单,但面积不小,院子也比较宽敞。
天气晴朗,不少老人围在院中聊天,有的在整理葡萄架上的藤蔓,有的在用竹条编着篮子,孩子们叽叽喳喳地玩着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他们穿着朴素,却也干净整洁,孩子们欢快的笑声看得出他们在这过的不错。
院长领着他们去了后院的一间屋子,被救出的几个孩子正战战兢兢地缩在炕上,见有人进来抖得更厉害了,个挨个挤成一团,不让人靠近。
伏荏苒看着他们恐惧防备的目光,胸口陡然冒起一团怒火,伴随着奇异的香气喷薄而出。
她明白弗谖为何让她控制情绪了。
这些孩子都才五六岁,却遭受人生之痛,被迫离开了父母身边。
孩子们个个瘦弱干柴,面如菜色,眼神空洞地全无色彩,脖颈、手臂露出的肌肤上可见清晰刺目的伤痕,看地人心疼。
“人呢?”
伏荏苒沉着声音开口。
大家收回怜悯心疼的目光,齐齐看向伏荏苒,洪达拉知晓她问的是拍花子,重复地问了一遍。
“抓到的拍花子在哪儿?”
院长立马答道,“就在柴房里,派了两个护卫看着。”
然后一行人又出了屋子,转道柴房。
柴房里关着两个拍花子,全都被五花大绑堵住了嘴巴,脸上身上都有伤,显然已经被村民们教训过了。
院长道,“就是这两个。”
伏荏苒扬了扬下巴,“把他们的嘴松开。”
跟在院长身边的一个酗子立马上前把两人嘴里塞着的布条扯掉,伏荏苒又走近了两步,声音冰冷彻骨。
“你们的同伙都在哪儿?以前拐过多少孩子,都卖到了何处?”
一屋子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比较年轻的拍花子当即受不住威压,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错了,绕我这一回吧,我也是家里遭了难没办法才会干这伤天害理的事,我是猪油蒙了心,我错了,我错了,我老娘还躺在床上等着我回去呢……”
小拍花子边磕头求饶边哭,声音沙哑的厉害,“我发誓这是第一次,以前从没干过坏事,给我一条活路吧。”
洪达拉踹了他一脚,“老实交代,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拍花子被踹地往后栽了过去,压倒了一大片柴堆。但他不敢呼痛,努力晃动着被困的手脚跪起来,连脸摇头。
“我不敢撒谎,我真是第一次干这事,是黄哥叫我跟他一起干的,说来钱快。我们是一个村的,他以前叫过我很多次我都没答应,这次实在没办法才丧了良心。不信你们问黄哥。”
小拍花子说的黄哥就是他身边那个一直不说话的男人,年纪更大些,脸上带着抹狠厉,看得出是个时常行走江湖的很角色。
见小拍花子轻松就把他卖了,黄哥凶恶地瞪向他,骂了句“忘恩负义的玩意。”
洪达拉又问,“见过他的同伙吗?”
小拍花子连连摇头,“我们没能进城,还没和接头的人汇合。”
小拍花子知道的不多,只能审问这个黄哥。
而黄哥始终不说话,绕是洪达拉、院长、村长问了一圈,他一句都不答。
熊平司徒揍了他两拳,他还是无动于衷,甚至嚣张地挑衅,“有本事你们弄死我,否则等官府的人来了,告你们个滥用私刑。”
伏荏苒看他是打定主意不准备吐话,冷着脸,朝熊平司徒看了一眼,“别给他挠痒了,有什么法子尽管使,不必把他当人看待。”
她这话分明是在暗示熊平司徒用大刑,村长暗暗咽了下口水,洪达拉则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
伏荏染回身准备出去,走过熊平司徒身边地时候停了下脚。
“放开手脚,出了事我担着。”
意味深长地拍了下他的手臂,大步跨出了门槛。
熊平司徒知道伏荏染的身份,庄主对她的态度也清楚一二,她都如此说,他自然也再无顾忌。
那种杂碎他也恨得牙痒痒,少了这种人世界也能干净些。
村长和院长皆是面色难看地沉默等待着,听着柴房里传出的杀猪般得哀嚎声,不时瞄着紧闭的房门。
伏荏染对那叫喊声则是无动于衷,随意地靠在菜圃边的竹篱笆上,双腿交叠着,模样好不悠然。
旁边的萝筐里装着刚摘下来的衅瓜,水嫩的很,伏荏染拿了一根直接吃起来。
味道不错。
洪达拉也凑上来咬了一根,口齿清爽,眉眼都舒缓开来。
院长看两人样子,沉吟许久,试探地小心问道,“两位,官府的人应该很快就要来了,要不把人交给官府处置,我们就不必插手了。”
“这是什么话,人是我们慈幼院和村民们抓到的,审问也是正常。”
洪达拉回了一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院长狐疑地看了他两眼,洪达拉这才想起玉山司员的叮嘱,轻咳一声,改了话头,假模假样地劝了句,“这儿是慈幼院,这么大声响难免吓着老人孩子,也要顾及桃花春庄的名声,要不到此为止?”
洪达拉是在问伏荏染,虽然玉山司员将事交给了他来办,但伏荏染愿意插手,他也乐得旁观。
出来前玉山司员特别叮嘱他,不管如何行事都不可坏了桃花春庄、甚至圣殿的名声。
拍花子虽是罪有应得,但若死在慈幼院,桃花春庄也落不找好。
嘎嘣——
伏荏染又咬下大口黄瓜,嘴巴鼓囊囊地哼笑道,“看他方才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盼着官府的人快点来,你们就不怀疑官府里有他的靠山?”
此话一出,三人神情当即郑重起来,脸色也越发难看。
确实,黄哥自被抓到就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一丝慌张害怕都没有,原来是背后有人,无所畏惧。
村长立马着急地道,“那如何是好,这种畜生可不能放过。”
伏荏染咽下嘴里的东西,朝洪达拉扬扬下巴问道,“我们若不把人交给官府,可会有麻烦?”
“这个……”
洪达拉一下子回答不上来,他到桃花春庄时间不长,很多事都还在学习中。
倒是院长十分干脆地道,“不会,官府巴不得不管,这些被拐的孩子大多很难找到家人,最后还是会送到慈幼院来,官府还免地麻烦了。”
“既如此……就别送官了,让他长长久久地留在这,跑不了,死不了,用下半辈子为自己赎罪。”
将最后一点黄瓜把儿扔进菜圃里,用大拇指抹了抹唇上的水渍,伏荏染冷挑眉梢,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坏笑。
洪达拉玩味地抿着嘴角,”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凶残地一面。“
正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终于从里面推开,刺鼻的血腥气紧跟着涌入鼻腔。
村长一阵犯呕,下意识后退一步,苍白着脸差点吐出来。
洪达拉略带兴奋地抢先问道,“怎么样,他说了吗?”
伏荏染也将询问地目光投向熊平司徒。
熊平司徒扔掉手中带血地长棍,拍了拍掌心,气定神闲地道,“骨头也没多硬。”
洪达拉松了口气,痛快地一击掌,“我去听听。”
往柴房走了两步,伏荏染在身后喊住他,“拐过多少孩子,具体时间地点,孩子的去向,都记录清楚,然后挨个去查,能找回来就尽量找回来,多救一个是一个。”
“多话,我知道怎么做。”
说着人已经进了柴房。
这是他的职责。
村长和院长也紧跟着进柴房看看情况,伏荏染却没那个兴趣,转头出了慈幼院,想要去村里逛了逛。
一群孩子在慈幼院门口跳房子,看见她立马围了上来,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她。
“姐姐,我们也想吃糖。”
一个小女孩害羞的道。
伏荏染瞬间笑开了,肯定是她方才给屋里刚救下来那些孩子糖吃被看见了,都来要糖吃。
她解下腰上的荷包,给围拢的十来个孩子挨个发糖。
“姐姐专门给你们带的,都有。”
孩子们欢呼起来,得了糖都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甜蜜的味道转化为纯净灿烂的笑容。
清风爽朗,一张纸钱突然不合时宜地飘落到了伏荏染脚边,烧了一角。
伏荏染问道,“谁家在办白事?”
年纪最大的一个男孩鼓着腮帮子道,“没有,是有人偷偷在后山埋人。”
伏荏苒来了兴致,朝小男孩挤眉弄眼,一副好奇的模样。
小男孩也是个皮的,贼嘻嘻地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我早上天没亮就去后山抓野鸡,瞧见有三个人正在挖坑下葬棺椁,还不想让人发现。”
伏荏苒兴趣更浓了,“人还在吗?”
小男孩点了下头,“应该还在,我回来的时候坑还没挖好呢。”
伏荏苒立马笑了,“走,去瞧瞧。”
一手搭着小男孩的肩膀,一起就往后山跑去。
两人悄无声息地躲在灌丛后偷看,果然如小男孩所言,三个男人正在下葬棺椁。
这会坑已经挖好了,棺椁也抬了进去,两人正往坑里埋土,另一个长相秀气的正跪在木刻的碑前烧纸,纸灰漫天飞扬着。
伏荏苒远远望着那三人,瞧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厮,看他们神情间的恭敬之态,下葬的应该不是小人物。
伏荏苒又往坑里望了一眼,棺椁是寻常的柏木,除了漫天纸钱,连几杆引魂幡都没有,可见下葬的多么匆忙。
没一会,坑彻底埋好了,隆起一个小土坡,便是一个简单不过的坟冢。
三个小厮全都跪下来烧纸,嘴里不停念念有词。
“少爷您一路走好,早登极乐。”
“老爷说现在情势紧,不能让您风风光光下葬,您别怨。过些日子老爷夫人就来看您。小人们多给您烧点纸钱,您拿着买些吃用,千万别委屈着自个。”
“少爷,老爷夫人让阿源带句话,他们一定会为您报仇的,您就安心去吧。您见着大少爷记得和他说,老人夫人一切都好,你们别挂念,在那边好好的,记得给老爷夫人托个梦,让他们知道你们兄弟团聚了……”
长相清秀名叫阿源的小厮,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红着眼睛,隐忍良久,突然哭嚎起来,
“少爷,您死的好冤啊!”
像是隐忍许久的情绪一下子得到发泄,阿源痛苦不已地号啕大哭,悲恸天地,令人动容。
旁边两个小厮想要阻拦他,却又被他的悲痛感染,齐齐红了眼眶,不停地往火盆里烧纸。
情绪一朝爆发,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如大雨般汩汩而下,像是捅破了天。
阿源愤愤地大哭着,“您追县主是想给大少爷报仇,根本没追上,却被他们污蔑抓走了县主,凌辱致死。他们分明是抓不到人,拿您顶罪,老爷还生生咽下了这口气,连葬礼都不敢给您办,匆匆下葬,简直没有天理!可怜夫人一月内连失两个儿子,以后可让她怎么活啊。府中两位少爷都因那个县主而死,她就是个妖孽、灾星!少爷您等等小人,小人一定让她去给您和大少爷陪葬。”
回慈幼院的路上,伏荏苒有些发愣。
曹晨死了,被严刑逼供而死,成了太后的刀下亡魂。
到死他都没有如太后的意,认下绑架县主的罪责。
太后这是疯了吗,居然把人逼供致死,偷鱼不成反惹一身腥。
曹家人这回怕是彻底恨上太后,还有她了。
伏荏苒一出现在村子里熊平司徒就迎了上来,他正到处找她,还以为她出什么事了。
伏荏苒盯着他那张不悦的脸,突然主动快步跑上前,将他拉到一处安静的地方。
“我刚得到消息,曹晨死了,你帮我做件事。”
熊平司徒神情一肃,已经猜到她说的是什么事了。
伏荏苒手掌掩唇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熊平司徒从头至尾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就知道是这事。
“麻烦你,动作一定要快。”
熊平司徒应了一声,转头就交代给了手下。
当天下午,在前几个流言传的尚还火热之时,暮城之中又新添了一则消息。
大司农次子曹晨涉嫌绑架云桑县主被捕,被严刑拷问而死,至死未承认绑架云桑县主,其间莫非隐藏着冤情?
曹家与云桑县主有仇,曹家次子曹晨曾公然扬言,要杀了云桑县主为长兄报仇。
事发当天曹晨确实在大街上追寻云桑县主,弑杀之意毫无隐藏,众目所见,但云桑县主被曹晨抓住却无人亲眼见到。
曹晨乃当朝大臣之子,却被活活打死狱中,这究竟是在审犯人还是逼迫犯人认罪?
连重臣之子都难逃严刑逼供,可想而知背后主宰之人是何等地位身份,引人深思。
曹晨到底是否是真凶,若无进一步证据,怕是很难判定。
此消息才流传开,到了晚上,又出了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新奇事。
原家大小姐原梨在仙客来的包厢撞了鬼,边哭边喊着,“不是我不救你,我也没办法,那是我亲姑母。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求求你放过我吧……”
当时华灯初上,仙客来正是歌舞喧嚣的时候,来往客人繁多。
原大小姐披头散发、疯疯癫癫的样子,全仙客来的人都瞧见了,很快便传扬开来。
她的疯言疯语自然也被听了去。
太后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
难道云桑县主的失踪与太后有关?
太后不是云桑县主的养母吗,为何会害她?
联系云桑公主失踪当天,曾有人看见县主出现在戏楼附近,有心思敏锐的人将近来城中的流言集合起来,一番梳理后,发现了一个惊天大阴谋。
雅集当天,太后在戏楼与人私会,结果被云桑县主发现,太后想要杀人灭口,却被县主逃跑了。
原大小姐便是证人,她当时就在现场,却并未阻止太后灭口。
太后下令封城根本不是为了寻找县主,而是为了追杀。
之后太后还在金福源制造了一场可笑的兵贼交战,将知情的禁军灭了口,并且将喊打喊杀的曹晨抓来当替罪羊。
可惜,曹晨骨头硬,到死也不认罪,她杀人嫁祸的计划才会打了水漂。
又有有心人将她的所作所为一一暴露,还原了真相。
真相大白,民众间一片议论声,有人怀疑流言真假,背后定有人在操控,故意抹黑太后。
有人唾弃太后不配为人母。
热闹的争议传到弗谖耳中时,他正手拿刻刀,埋首雕刻着一把木梳。
极品沉香木散发出的安神香气,远远便能闻到。
寻一司长寻味而来,看他专心致志地模样,眼底漾起浅浅的笑意。
“这是送给昨天那个姑娘的?”
突然被打扰,弗谖不悦地蹙了下眉,警告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精雕细琢起来。
寻一司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不怕死地继续问,“昨天那位姑娘是何人?莫非是心上人?”
砰地一声,弗谖一下子将刻刀重重拍在桌面上。
“多管闲事。”
寻一司长提着前摆坐到他对面,语重心长地道,“你的终身大事岂是闲事,父亲时常忧心你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都没有。你说你都多大年纪了,比我还大好几岁,身边却连个女人都没有,如何让人不着急。”
弗谖看他一副为儿焦心的老父亲模样,用鼻子哼出一个单音调。
他这是把他当弟弟宋念一样教训?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都开始教训我了,你若太闲我给你找点事做?”
寻一司长对他的威胁不以为然,微微倾身盯着他的脸看,“我是觉得你越发有人情味了。”
弗谖怔了一下,然后冷笑一声,人情味这种东西,他从来都不需要。
细细摩挲着木梳上雕刻的水晶花,他想起之前送给伏荏苒的水晶花,被落在默芳坊了。
当即他便吩咐人去默芳坊把水晶花拿回来。
转而问起另一件事,“三司会审审地如何了?”
寻一司长道,“哪儿有那么快,今天才开始交接证据和文书,距离开审怕还有些日子。而且明日皇上、太后就要出发去猎场了,朝中一半的臣子都会随驾,皇上也邀请了我和井文司长、登海司长,此事怕要拖到春猎结束后。只是我没想到太后也会去,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春猎,真沉得住气。”
弗谖又开始用手指一下下地敲击着案面,笃笃笃的声响莫名让人心惊。
如同暴雨前的狂风,似乎正酝酿着巨大的危险。
“如今案子还未开审,太后自然也还无罪。”
寻一司长想到才听到的流言,笑道,“如今城里到处都在议论太后,说她放荡无耻,残杀养女,不配为人,可谓是臭名昭着。这是你早就算计好的,是你计划的一环?”
寻一司长用肯定的口气的道。
若非那些流言,太后也不会心急之下出险招,让冯连带兵闯桃花春庄。
弗谖没有承认,只是吐出四个字,“云桑县主。”
寻一司长恍然大悟,“原来是她。听人说云桑县主就住在庄子里,就是还未见过。”
“见过了。”
“什么时候?”
寻一司长顿了一下,脑中闪过一对亲昵的背影。
“莫非昨天那个姑娘就是云桑县主?你与云桑县主何时相识的,看你们那般亲密,不像刚认识。”
“认识两年了。”
“两年?”
寻一司长感觉自己有些算不过来了,云桑县主一直都在温泉行宫养病,近半年才来了暮城,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殿主说认识县主两年了,难道两人是在温泉行宫认识的?
不过殿主去温泉行宫干什么?
“听闻,云桑县主入宫时带了两个男人,模样十分出众,其中一个更是绝色无双。外人皆传县主私德不修,那两人是她养的面首,莫非……”
“县主身边有个贴身侍卫,就是我。”
寻一司长如在梦中,半天都缓不过神来,空白的大脑率先冒出的是‘殿主终于开窍了’这几个字。
堂堂殿主,为了接近姑娘甘当侍卫,甚至跟着入宫,是真爱无疑了!
“我是不是该通知父亲,开始着手婚事了。”
寻一司长眉角眼梢都透着喜庆,他还以为这辈子都难看到殿主成亲生子,如今终于是要如愿了。
父亲知道定然欢喜不已,这也应该是自圣主离世后,圣殿最大的喜事了。
“你可以试试。”
弗谖只是回了这么一句,寻一司长一时间摸不准他的态度。
听语气不像是反对,倒像是……等着看他的好戏。
这是何意?
寻一司长一头雾水。
派去默芳坊的人回来了,说默芳坊的主人苏代灵亲自将水晶花送来了。
弗谖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苏代灵带着一个蓝衣丫鬟在与相宝司长说话。
苏代灵与蓝衣丫鬟耳语一句,蓝衣丫鬟便转述一句,这般交流看着很是麻烦,相宝司长却并无不耐烦,看着苏代灵的目光透着怜悯和惋惜。
弗谖一出现,相宝司长当即收敛了所有神情,身体不自觉紧绷。
她下意识就要弯身行礼,猛然对上弗谖冷冽的眸子,瞬间清醒过来,将微微弯下的腰重新直了起来。
“你来了,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然后看了苏代灵一眼,忍不坠是多说了一句。
“苏小姐,我医术有限,实在无能为力,你还是莫要在我这浪费功夫了。”
苏代灵团扇遮面,脸上唯一露出的秋水剪瞳氤氲着雾气,欲哭还休,看着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蓝衣丫鬟闻言不甘心地再次开口,一张嘴率先发出了一声哽咽。
“相宝司长,我家小姐被这怪病缠身多年,整个暮城再找不出比您医术还好的大夫了,您若不帮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相宝司长无奈摇头,“非是不愿,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们以后莫再来了。”
苏代灵望着相宝司长离去的背影,水汪汪的双眸渐渐失去了光彩,像一朵被遮挡住阳光的花。
弗谖从蓝衣丫鬟那拿回了水晶花,朵朵小白花纯洁地绽放着,看得出被照顾的很好。
他道了声谢,苏代灵却像没听到,颔首抹泪,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连相宝司长都治不了,世间怕也没几人能治了。
洪达拉本来计划在慈幼院最多呆两天,结果伏荏苒和村里的孩子们玩得太开心,又多留了一夜。
伏荏苒带着孩子们上山下河,打野鸡摸鱼虾,一点不像个女孩子,不过很受孩子们喜欢,很快就打成一片,一个个‘姐姐’长‘姐姐’短,亲的像一家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