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刚刚生产过

胸前有些闷闷的胀痛。

其实,刚刚初醒,身子就哪里不舒服。

只是忙着跟应付柳银娥,没多在意。

温瑶手一抬,寻找疼痛源头,触碰到胸前,稍一摁,一股热潮往外涌,粗布衣衫的胸襟濡湿了一小块。

进屋后,三娘去倒水给大姐擦脸。

温瑶坐在床边,一边洗脸,一边问两句,整理清楚了零碎记忆,了解了目前的状况。

现今国号为晋,年号乾宁,当朝皇帝年逾古稀,是大晋朝的第二任皇帝,开国高祖的嫡皇子。

大晋经过两代君主,立国近百年,乾宁帝从十八岁登基,到如今掌社稷五十余载,龙椅坐稳,政局什么的应该都玩透了,所以温瑶舒了口气,估摸着现在算是安宁平稳的盛世光景了。

环境倒是还不错。宁当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啊。

盘山村是金陵府利川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庄,傍山环水,比起其他村落,有一处得天独厚,气候和土壤十分适合种植本草,也就是现代的中药药材,素有“本草之乡”的美名。

因着这一点,村民靠山吃山,多半以种植各类本草为生。

温家祖先原本是游方郎中,即是没执照的赤脚大夫,云游四方治病讨生活。

后来大晋立国,高祖施行分户制度,将民间的百姓户口分作民、军、医、药、儒、灶、僧、道、匠户。

温家祖先顺理成章,被纳入药户一籍。

温瑶是学中医的,自然知道,古代的医户属于中九流,非但比不上士农工商,地位跟乐工、厨师是差不多的,赚的也并不多,地位更不高。

温家祖先几代下来,各房子孙逃户的逃户,有路子的去找官府行贿改了籍,余下的则改了行当,另外谋求生饭碗。

轮到温瑶祖父这一代,带着儿子温天孝和老婆在盘山村扎根下来,后来丧妻,娶了同村的杨氏做续弦,生下二儿子温天保。

一家人种植本草再卖给镇子上的生药铺为生,反正总比四处给人看病的奔波生活要踏实,直到温瑶祖父过世,杨氏在院子划了墙,跟着亲生儿子住在东屋,温瑶一家则住在西屋。

温家的家庭状况,在温瑶看来,也算是奇葩。

温瑶被叫做二娘,是因为上面本来还有个哥哥大郎,十五岁时,朝廷征兵去福建打倭寇,盘山村每家需要出一个年纪十六以下的男丁,温天保和柳银娥的儿子温金富比温大郎长几个月,照理兵丁人头落到温金富身上。

谁料,杨氏拉着温天孝哭了一场,说金富虽然年纪大一些,但身体孱弱远不如大郎,上了战场铁定是个死,最后还在许多村民的面给继子跪下了。

温天孝为人厚道,怕被说自己不孝顺继母,又想着自己到底是杨氏拉扯长大,狠下心,让儿子温大郎代替侄子聂金富上战场了。

温瑶的娘梅氏本就气恨丈夫愚孝,后来噩耗传来,朝廷跟倭寇水战沉了船,大郎连尸体都没捞到,尸骨无存,梅氏更大受打击。

这个娘也是个烈性的,因着大儿子的事,对丈夫怄伤了心,跟二房那边大吵一架后,动了胎气,早产生下四郎后,月子都没做完,连夜跑了。

梅氏是外乡人,爹娘兄弟早都没了,温天孝去妻子几个所剩无几的亲戚家找不到人,这才后悔了。

这些年,温天孝一直在外地到处做活儿,除了赚取家计,也是为了能到处打听妻子音讯,每年捎银子回来给弟弟一家,帮忙抚养家里的三个儿女。

两年前,盘山村逢天灾,每家都饿死了人,温家也快过不下去了。

柳银娥见十四岁的原身出落得水灵漂亮,竟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好说歹劝,将好端端的良家女儿自许给县上的乔家做妾,柳银娥拿了十两彩礼银子,滋润地过了这一灾。

温天孝人在外地,许久之后才知道二女儿上门做妾的事,就算万般不愿意,又哪里来得及。

加上温天保夫妻不知道捎信过去吐苦水,说这么做也是因为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无奈之举,温天孝更是长叹一声,没做声了。

原身进去做妾的乔家门楣不低。

家主乔震海原本是京城梁王府大管家,掌着王府内宅事,权力不小。

据说其人也深得梁王的信任,因为年纪大了,身体也每况愈下,才请辞回乡颐养天年,极受乡绅们抬爱,连县太爷都要巴结几分。

乔震海致仕后,倒也没别的爱好,惟独喜欢收集女色。

这个时代跟明代的仪制相近,朝廷对与官员纳妾有限制,四十岁无子,才能纳妾一名,非想大肆无度地纳也成,等着被你的竞争对手参本子吧,倒并不像温瑶看过的有些穿越小说里那般夸大,一个官宦家庭动不动就是三妻四妾,开妓院似的。

估计是为了弥补在任时没好好享受三妻四妾的自由,乔震海回乡后狂蓄妾室,也不顾自己是将近七十的人了。

乔夫人是个贤惠的,有时还帮老头子招揽进来几个。

原身,就是乔夫人亲自挑选进乔家的。

有关乔家的记忆,温瑶不大鲜明,甚至很多空白。

显然,这一年多的姨娘生涯,原身似乎心如止水,行尸走肉一般,好像并不大想记得这段当姨娘的经历。

去年,原身肚子里有了利钱,结果一生下却是个没气的。

乔家许是嫌不吉利,又厌恶生了死胎的小妾,将原身遣了回娘家,为了留个好名声,倒也爽快,算是将卖身契也一道丢给了原身,算是还了原身自由,两不相干了。

这辈子的价值被家人榨干,到头来还得被娘家人嫌弃,原身怄了一肚子气,对未来无望,回家没几天,就钻了牛角尖。

温瑶私下给自己把过脉,气血微弱,确实是生产过后的征兆,奶水的浓淡多寡,像是生完快满月。

不免有些苦笑。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

穿到个被送回娘家的下堂妾室身上就算了。

家里有极品亲戚也算了。

居然还是个刚刚生产过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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