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把夫人请回去
齐珞珞跟着小公公一路向灯火通明走去，御书房门外挤着不少官员，见到她来目光晦暗难明。
短短半个时辰态度调个儿，齐珞珞心知齐大人一定给出了足够扭转乾坤的理由。
果不其然，启帝脸色业已不再难看，皇后站在一旁端的是一派正室的雍容华贵。
齐博苑脸上虽有几分狼狈，但站得如苍松般挺立，反倒是齐阳初见天威吓得魂儿都要没了。
启帝不老，但也到了喜欢儿孙满堂共享天伦的年纪：“顾侯夫人不必多礼，齐家的情况朕也听你父亲说了，你父与主母婚嫁时家中贫寒，如今得了富贵休妻，于情于理这样做都寒了天下女子的心，虽说唐氏不惠，但毕竟曾为公婆守孝，因此你的要求朕恐怕不能答应。”
不意外听到这种话，齐珞珞平静地福身。
“既然父亲待主母一往情深，想必当初纳小娘进门无非贪图一时新鲜，如今小娘年老色衰病痛缠身，早已无法侍奉父亲，臣妾恳请父亲容许小娘出府疗养。”
御书房里没有御医，齐阳的毒无从确诊。
电光石火，齐珞珞明白了其中的关键，皇后母仪天下给不便露面的朝臣正妻撑腰勉强说得过去，但更重要的是方才酌月公主险些被害，奸细被人灭口时她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见她没有执意要求黄氏和离，齐博苑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要是黄氏跑了，仙人怪罪下来，他有几条命够赔给人家？
不过齐阳的反应让齐珞珞有些意外，不懂他脸上的轻松从何而来，难道他不想离开齐家？
齐博苑虽然是京官，但齐家并不富裕，只有一个位置偏僻的小三进院落，那点俸禄还不够人吃马嚼，日常全指着岳丈家帮衬。
齐珞珞觉得这其中肯定有她不知道的缘由，但是不管齐阳怎么想，她今天一定要将母亲带走。
“圣上，臣妾的小娘恪守女戒，为父尽孝，对夫忠贞，虽为妾室，但也没有让她郁郁而终的道理……”
借着跪下去那一瞬衣袖遮挡，齐珞珞手指微动将药粉弹到弟弟身上。
这时皇后轻咳一声忍不住发话了：“顾侯夫人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吧，哀家见齐大人对老妻尚有抚恤，总不会刻薄生了男丁的妾室，你一口一个病痛，我看不是为你小娘讨回公道，而是要借高嫁逼齐大人休妻吧？”
齐博苑头上冷汗连连，休妻无所谓，仙人在上他连黄氏的一根手指也没碰过。
齐珞珞却注意到齐阳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他不会以为唐氏被休，他娘就能扶正吧？
启帝目光灼灼，无论臣子还是皇嗣他都喜欢聪明人，有些小心机的人更容易被上位者所用，如文丞相一般刚正不阿的谏臣在朝堂上横冲直撞，很多时候都令他头疼。
他由衷地希望她能明白他那句的提点。
齐珞珞长身而立，眼眶里隐隐浮上血色，任由原主残留的回忆酝酿情绪。
唇微启，泪先流：“娘娘此话…臣妾不服。”
皇后蹙眉，声音凝重：“齐家主母不在，哀家说句折福的话，她还有几天可活？你小娘诞下男丁，齐家迟早会落在你们母女手上，说不准用不了十年，就连齐家嫡女都要仰你们鼻息过活，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群臣中不乏娶了高门庶女的，他们飞黄腾达发妻令娘家不敢小觑的大有人在，闻言纷纷点头。
齐珞珞咬紧牙关：“臣妾不敢苟同。其一，人人都说臣妾高嫁，但这桩婚事本不是富贵而是殉葬；其二，臣妾救下武侯可算苦劳，若我求到侯爷面前，想来侯爷不会吝啬于一张卖身契，但做人不能如此卑鄙；其三，律法明言，一日为妾终生贱籍，就算主母身故，小娘也不可能扶正。臣妾看不出有逼父休妻的必要！”
皇后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庶女竟然有如此胆色，句句在理甚至搬出律法。
再加上她又将作古多年的荧妃带回启帝眼前，皇后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那你想如何？”
一阵狂风袭来，吹开了御书房大门的同时也将少女清亮的嗓音远远传了开去。
“臣妾但求让一切重回正轨，臣妾愿将婚约还给嫡姐，以此换得小娘出府养病！
臣妾愿落发为尼，永不迈出庵观半步，不生养不婚嫁，让天下主母无后顾之忧！”
字字铿锵，刹那间御书房内外落针可闻，数百道目光争相落在她身上。
冷风卷走她的披风露出皮包骨头的背影，十五年来她在齐家过得如何都写在上面。
群臣动容，就连启帝也心生不忍多看了几眼。
利益和生死最能考验人的气节，但比起交换利益更难的是物归原主。
皇后语塞，后宫从来都是野心勃勃的地方，只要心机深沉手段老辣，洗脚婢都能逆袭成贵妃。
她以为齐珞珞一定会用齐阳的去留要挟，以退为进这招后宫早用烂了。
可是小庶女一退三千里，不像做样子！
启帝收在背后的拳头攥得骨节泛白，进展和信上说得完全不一样？
要是他把顾侯的小妻子弄没了，那臭小子不得把御书房拆了？
“你要退婚，也得问问本侯同不同意？！”
男人的声音仿佛从万丈深渊下方响起寒意刺骨。
群臣朝两旁散开，四人抬的软榻上顾云霆面沉似水，要不是清风及时传回消息，她就要出门了？
齐珞珞有些心虚，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侯爷，你本该娶的人不是我。”
男人怒了：“如果本侯娶的人是‘应该’的那个，那此刻本侯早就烂成一堆白骨了！你进了侯府大门，就是本侯的发妻，没有本侯的允许你永远别想离开！来人，把夫人请回去！”
一字一句敲在心上，齐珞珞拿捏不准是不是错觉，竟然听出了几缕缱绻情深。
就在这时，御书房一角突然响起一声惨叫。
众人急急看去，只见齐阳双手捂着咽喉倒在地上，脸飞快地肿起来，眼睛鼻子被挤成了一条线，他嘴里发出赫嗤赫嗤的怪声，可是转眼间声音就被鼓起的脸颊堵住，眼看就要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