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
车子走得不快,一路见人就停,出站时不怎么满的车厢在出站后的十分钟之内又塞进了一半儿的人,人一多,味儿就不好闻了,再加上是冬天,每扇窗子都关得死死的。
我只觉得自己一阵阵的难受,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
郑国看着我煞白的脸色,赶紧向售票员要塑料袋,一路上我就抱着个塑料袋子,一直呕个不停。早上出门出得急,根本就没吃什么饭,所以就算是呕,也只是干呕,呕到最后,我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成了纸片一般,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
如此颠波了近四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小镇,下了车,跟着郑国又走了约莫二十分钟,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路口零散地停着近十三轮摩托,看到我们,摩托司机热情地招呼着:“郑家沟、郑家沟,一人三块!”
郑国拉着我坐上其中的一辆,我们上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四个人,加上我和郑国一共六个,小小的车厢被人和行李挤得满满的。
司机收完了钱,兴高采烈地发动了摩托车。
车子轰鸣一声,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路并不好,除缺刚开始的一段水泥路外,其他的路面坑洼不平,使得坐在车厢里的我们跟着摩托车的动作一起舞蹈,每个人都尽可能地牢牢抓着自己身边的铁杆。
从敞开的车尾部,我看到我们的三轮摩托车扬起一路尘土,近处远处的树木村庄在这些尘土里模糊不清。
二十分钟后,终于到了一个镇上,下了车,我长吁了一口气,郑国笑眯眯地问我:“累吗?”
我摇了摇头。
郑国把我手里提着的东西一古脑儿全接了过去,包括我随身的包包,然后说到:“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我惊讶:“还有二十分钟?”
“嗯。”
“又要坐三轮摩托?”
“不坐了,想坐也没了,得走着走。”
于是我们俩就迈开了双腿开走。
没有水泥路,没有楼房,没有汽车,有的只是一条土黄的、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原始的小路,不宽,仅容两三个人并肩而行罢了,路中间在下雨的时候被车轮辗出深深的两道辙印,深深的,使得路面更加的难走。两侧全是田地,麦苗有气无力地趴在地面上,露出褐色的黄土。田梗上的枯草在风经过时晃动着残缺的身躯。
举目四望,除了我们,再看不到其他的人。农村人在冬天里更喜欢窝在温暖的家中。
走了许久,我觉得用时远远多于二十分钟。才终于到了一个村庄,低矮的民房,衬得每一棵树都高大巍峨。它们或粗或细,光着枝丫站在房屋四周,偶有一两只麻雀在树枝间跳跃,发出啾啾的鸣叫,并不动听。
我们一直走到一个木板订制成的院落前方才停下。我迟疑地望着这个木板门,有点小小的惊讶,一路走来,虽说没有高楼大厦,但农村人是重视门面的,所以每家每户的大门都是整洁干净的,所以当我站在这个木门前时,有一点小小的意外。
郑国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我迟疑地跟着他,听他边走边叫:“爸,妈。”
上房的门帘被挑了起来,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高大健壮的那种类型,一出来就嚷嚷:“哎哟,小国回来了,你这孩子咋不打个电话呢,冷死了吧,快进来快进来。”
说话的同时,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身上。我有点不太自在,不过还是挂着微笑跟在郑国身后进了上房。
屋子中央有一个火盆儿,几个人围坐在火盆周围,看到我时,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惊讶。
其中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笑呵呵地问郑国妈妈:“嫂子,这就是郑国的对象吧,长得真好,瞧那水灵劲儿,跟嫩葱似的!”
其他几个人就跟着附和。然后又闲扯了几句其他有的没的,就一个个地起身告辞了。郑国妈笑呵呵地送他们出门,回来后就拉着郑国到另外一间屋子去了。
我坐在凳子上,盯着眼前的火盆,玉米芯已经燃成了亮亮的红色,火焰小了许多,整个屋子因为这盆火而暖和着。
我努力地想要听清楚郑国和他妈妈的谈话,可惜离得太远,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
无奈只好把心思收了回来,目光在屋里打量着,正对门的墙上左右两侧对称地挂着两个相框,很大。每个相框里都夹满了照片,我一一看着,是他们家人的照片,各个时期的都有,码得整整齐齐地一张跟着一张。
我仔细地辩认着,郑国小时候胖胖的,渐渐的开始瘦起来,有一张应该是初中时期的吧,手里捧着个大奖状,脸上笑得跟花儿一样。还有郑国的妹妹,小丫头长得很是讨喜,大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正看着时,门帘掀动,回头,对上一个非主流少女,头发是棕黄色的,上身穿了一件短款棉衣,下身是短裙子,腿细细长长地裹在黑色紧身裤里,脚上是时下流行的流苏靴子。
看到我,她笑了笑叫了声:“姐。”然后又一转身出去了。
屋里因为她这一来一去,温度骤然下降了一些,我打了个冷颤,随后想到这应该是郑国的妹妹郑梅,只是跟照片上那个乖巧的形象不太符合。
过了不一会儿,郑梅又跑了进来,身上穿着我给她买的那件羽绒服,脸上挂着笑意:“这衣服可贵了吧?”
“还行吧!”
因为一件衣服,我与郑梅的关系似乎近了一些,她在火盆边上坐下来,张开手掌搭在火盆上面取暖:“姐,你工资多少啊?”
我想这是一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姑娘,所以说起话来才会这么直来直去,心中对于她的好感开始增多:“两千吧,有时候会再多些,不过平均下来差不多。”
“这么多?”她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然后一脸羡慕地望着我:“我要是一个月能挣这么多钱的话就好了。”
眼珠转了转,又说:“姐,城里工作好找不?我也想到城里去上班!”
我想了想,这工作还真不好找,当初我的这份工作还是托着陈琳的关系才得来的,于是张口实事求是地说了一遍。
“哦。这样啊,你的那个叫陈琳的朋友,很有本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