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树影风摇第6章

晚上七点半，俊杰夫妇来到了魏师傅家，屋里有很多人，围着两张桌子一边吃喝一边说笑，他俩一进屋立刻静了下来，既便是宝林这样的快嘴也没发声。

俊杰和艳霞向魏师傅行礼问安，老魏说：“俊杰呀，你快上来，坐我旁边。刚才还提到你呢，眨眼功夫就进屋了。这小子，让我想的睡不着觉。”

“师傅，我还是到师哥他们那桌吧，好长时间没见他们了，和他们好好唠唠。”

“不用管他们，快点儿上炕，到我旁边坐着，我有话要跟你说。”

“那好，我和他们打个招呼。”俊杰到师兄他们的桌边对广厚说：“大哥，你好吧？接到你打来的电话本想多聊几句，可你把电话挂断了，我有好多话没说呢。”

“你看，这就怪上我了。我知道你忙，不敢耽误你太多的时间，要是晚上你在家里可以多唠一会儿，你在工地我怎么敢多说话？你现在和在早不一样，我不能给你添麻烦，希望你干好工作。”

“我记住大哥的话了。”俊杰面向宝林说道：“二哥，有几年没见面我真的想你了，可我没登门拜访是我的失礼之处，刚才进屋二哥瞪我一眼差点儿把我的魂吓没了，二哥肯定是生气了，这我知道。二哥是大人大量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好不好？”

宝林笑道：“现在的老五可不是过去的老五了，我怎么敢生你的气？就是借我个胆也不敢哪。”他顿了顿又道：“在早我就说了，老五文武双全胆识过人，绝不是池中之物，和咱几个论哥们肯定是掉价，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事实。我把话说回来，你不小看我们，我有你这样的兄弟挺满足，叫我一声二哥觉得自豪。我生什么气？我生自己的气，当初小看了你，认为你跟俺这些老江湖根本比不了，可我看错了，看走了眼。你知道二哥是什么样的人不生气就行。来，把杯举起来，可不能带老五，他得敬师傅一杯才有资格喝酒。俺们为老五到靖东，干一杯。”

俊杰忙说：“二哥，要是为了我那可得等一会儿，咱们一块儿喝，不带我可不行。”他又握住金旺和方远的手说：“三哥四哥，这几年你们都好吗？”

金旺道：“怎么说呢？还算可以吧，东跑西颠揽活挣钱，也就是为了过日子。刚才我看见艳霞进屋了，这功夫上哪去啦？”

俊杰说：“她上那屋看三嫂去了。四哥，你怎样？”

方远笑道：“我能怎么样？和三哥一样，其实俺哥四个都一样。”他又小声说：“师傅瞅着你呢，快点儿过去吧。”

俊杰说：“你们慢点儿喝，留点儿量，我一会儿过来。”他来到老魏的旁边，说道：“师傅，我两年没来，很想念你，看见你身体好十分高兴，让我敬你一杯吧。”

“好哇，还有林大爷他们，都得倒上，俺几个老家伙一起干一杯。”

俊杰首先给师傅的杯子倒满酒，给林大爷倒的时候，听他说道：“俊杰呀，有几年没见着你了，你还能不能记得我啦？”

“林大爷，我怎么敢忘了您老人家？您待我好，把我看成是广厚大哥的亲兄弟，我会一辈子记住您对我的恩情。”

“好孩子，我一直打听你、关心你，你这只大鹏鸟到底是飞起来了，我早就料到你会有今天。老魏呀，我没看错吧？你把头几个徒弟都给教傻了，只会干活不会用脑子，这最后一个你才用了心，也可能你是汲取了经验，培养了俊杰，你再早点儿下功夫，把头四个孩子都培养成俊杰这样的人物，那你可了不起了。”

老魏道：“老哥，我都分不出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了。跟你说，前边那四个也不是白给的，在咱们靖东除了他们还有没有人干瓦匠活啦？没有吧？加上俊杰现在他们是花开五朵香飘八方，个个给我争了气，不管老哥怎么想，我是满足了，这一辈子没白活。”

林大爷笑道：“夸你也好损你也好你也是靖东的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也佩服你。今天我是太高兴了，非多喝几杯不可。”

俊杰把一桌的老人都给倒上满杯酒之后，拿起杯子说道：“我感谢各位叔叔大爷能来参加我师傅七十大寿的庆典，我祝愿师傅健康长寿，再为我们晚辈多操点儿心，同时祝愿各位叔叔大爷生活幸福安享晚年，但由于叔叔大爷都是高寿，我提议，举杯喝一口。”

老魏道：“怎么能喝一口？那可不行。”

林大爷道：“俊杰说的对，他是为咱们着想。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别不服老，叫你喝一口你就喝一口。”

“是啊，不服老不行了。俊杰敬我的这杯酒怎么也得干，老哥，你陪我得了，自己喝没意思。”

“好，我陪你。”林大爷拿起酒杯又对其他人说：“你们随意，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咱们碰一下。”

老人们都端起酒杯，相互间碰了一下，让俊杰没想到的是每个人都喝干了杯中酒。他放下杯子，又给老人倒酒，又听林大爷说道：“俊杰，你那杯没喝呀，我估计这么多年你也该锻练差不多了，喝杯酒没问题吧？”

老魏道：“你先别喝，听我说几句你再动酒杯。”他把俊杰的酒杯拿过来一口喝进肚子里，又倒了一杯放在俊杰的面前，严肃地说道：“俊杰，现在是不是人人都夸你，和你至亲的人都以你为荣，没人批评你对吧？越是这样我越担心，你知道我担心什么？担心你犯错误栽跟头。你的那些师哥没能耐，像你大爷说的只会干活不会用脑子，也没有犯错误的机会，这反倒让我放了心。你呢？小小岁数，当上了公司总经理，手底下几千口子，金钱和女人像流水似的身前身后转转，能说不起贪心邪念吗？你今天加小心明天加小心，后天能不能加小心？告诉你，只要脑子里打个弯立刻就完蛋了，社会上多少高官落马不就是因为一个‘贪’字？他们也是辛苦半辈子，最后落得身败名裂，所有的功劳苦劳也都瓢底写账让水洗了个干净，真不知道他们是笨还是傻。”

老魏咳了一声又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听说你犯过什么毛病，要不然的话我早就去找你了。我的要求就一个，这也可能是我最后的要求了，给我争口气，不犯错误，特别是不能犯贪财贪色的错误，让我耳根清净，过个平安晚年好不好？你要是有决心能做到的话，就把我倒的酒喝了。”

俊杰拿起酒杯一口倒进肚子里，放下杯子说道：“请师傅放心，也请师哥们放心，我愿意把师傅这杯酒永远留在肚子里，只要我犯那样的错误，那杯酒可以变成毒药烂掉我的内脏，让我不得好死。”

林大爷说：“老魏呀，你是不是说的过分啦？他虽然是你徒弟，可现在必竟是堂堂的大经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他，他能受得了吗？不管咋样，他还是孩子嘛。”

“我怎么不能说？他是孩子，可他坐上了位子，不说行吗？等他栽了跟头再说有用吗？这里数他岁数小，大伙都知道我这是为他好。他要是犯了错误，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俊杰道：“师傅说的对。现在我舅也好我妈也好，只是夸我有能耐，却没人提醒我怎么做一个好官，注意什么问题，师傅这些话让我清醒了不少。我现在干工作就不像以前那么认真了，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也得到社会上的赞扬，各方面关系也不错，就算犯点儿错也没什么，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现在看明白了，这已经是在犯错误了，小错之后就是大错，最后是一败涂地，师傅才是真正关心我爱护我。师傅放心好了，我要是犯错误给师傅丢脸，我会立刻结束自己的性命，我保证做到这一点。师傅，我还想喝一杯你倒的酒，行吗？”

老魏笑了一下说：“你这个臭小子，给鼻子上脸了。好吧，倒就倒吧，没办法，我再给老疙瘩宝贝徒弟倒一杯。”他一边倒酒一边问：“沈文军和老邓退休在家干什么？”

“他俩都愿意打麻将牌，他们天天起早跑步，城里就兴这个。师傅不跑步吗？”

“我跑什么步？他们这辈子出过什么力？身上的骨头又脆又软，一阵风就能吹出去二里地，哪能比得了咱这钢筋水泥灌的的身子骨？”

林大爷说：“哟，说你齁就喘上了，轻点儿吹好不好？”

“本来就是嘛，我一年吃过几片药？挂没挂过滴溜瓶？哪像他们几个病秧子，一个个哼哼呀呀，拿药当饭吃，怪谁？就怪早早当了官不干活，年轻时候干没干过活到老能看出来。”

“说的也是，出力的人老了也硬实。来，咱们吃点儿菜，准备喝酒。”

老魏笑道：“听了你的话我不知道在谁家了，来来来，咱们喝一杯。”他又对俊杰说：“你上他们那桌去吧，别在这桌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