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系故土第6章
第二天，德友一大早来找长田到他家吃饭，这让长田很难为情，他说：“昨天去了让你们忙够呛，今天再去给你们添麻烦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我看还是免了吧。”
“你什么时候学会客气啦？你们昨晚光顾着唠嗑，饭菜也没吃多少，今天早晨就吃剩的，你不嫌弃就行。”
“那好，我去。你先回去，我马上就到。”
“你快点儿，饭菜都上桌了，别让我再跑第二趟。”
长田来到德友家，看见确实已经放了桌摆上饭菜在等他，说：“你们吃呗，等我干什么？”
连荣道：“现在你是贵客，你不到场怎么开席？快点儿上炕吧。”
长田笑道：“我算什么贵客？扯蛋。来，都上炕。”
玉萍道：“长田哥，我爸因为养獭的事儿差点儿吃了大亏，你要是没在家的话我爸肯定赔个底朝天。妹妹给你倒杯酒表示感谢吧。”她拿过酒瓶倒了一杯递到长田面前又说：“这酒虽然不是茅台西凤，表达的可是我的心意，你得干了。”
俊杰道：“玉萍，不能干，空肚子喝急了人遭罪。长田，你先吃几口菜。”
“妹子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要是不干也不行了。”长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连荣说道：“我看咱们都陪着来一杯吧。”他把酒瓶子拿过去先给德友倒了一杯，然后给俊杰和自己的杯子倒了酒，又说道：“玉萍说的对，你帮了大忙。俺离得远，急忙急促的时候使不上劲儿。我佩服龙湾人，一旦有事儿都靠前伸手，没有卖呆儿的，这了不得。来，我先干为敬，我敬重龙湾人的团结精神。”
俊杰笑道：“这样的事儿我那还有一出呢。那年我因为李波挨打，也多亏龙湾父老乡亲帮忙解了围。我同意连荣的观点，我也敬龙湾的父老乡亲们一杯。”他说完也喝干了杯中酒。
德友拿起杯子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有理，也都会说，我怎么办？我就算回礼吧。”他喝了酒放下杯说：“都吃点儿菜，好歹也得多吃点儿。”
长田吃了一阵问艳霞：“昨天忘问了，你的父母都好吗？我有几年没见着他们老两口的面了。”
“我爸和我妈的身体都挺好。我爸现在和王大爷在云峰家，己经有两个多月了，这俩老爷子走到哪都在一起，听说两人去了一趟千山，一直爬到最高峰仙人台顶上去了，我和俊杰听说后吓坏了，俊杰还给云峰打了电话，说了他一顿。现在是我妈和我的婆母看家，两个老太太处的也好，上街还是干别的，两人寸步不离。李哥，你去过千山吗？”
“我没去过，只听说过，说那里风景好，寺庙多，是旅游的好地方，关里人见着咱们东北人要是说到旅游的地方，除了沈阳故宫就是千山了，别的地方好象都不知道。”
德友道：“我说长田，你先别说没用的，我问过你为龙湾出主意想好点子的事儿忘没忘？俊杰昨天对连荣说的那些话给我提了醒，想起那码事儿了。你说想好了就说，现在想没想好？咱们今天人可齐了，俊杰两口子和连荣他们都在这儿，你说一说，他们再给参谋一下，拿出龙湾的发展计划给别的组看看，当老丈人的怎么也得给姑爷争点儿脸呀，别让人笶话。”
长田笑道：“这诚有我说话的份吗？这些人哪个都比我强。就像俊杰，当年几个点子就让龙湾人改善了生活。开小店，办知青养殖厂，采山菜野果，一件一件都在那摆着，咱们哪个不佩服他？我看你还是问他吧。”
俊杰道：“那时候你们心里都有数，我只不过说了你们不敢说的话就是了。长田哥，三叔信着你了，你就说几件，咱们再往一起凑一凑，兴许就能找出个门路来。你昨天说男人不顾家都出去打工不是办法，你说的对，那么干的结果不仅是男人在外头受了累，女人在家受的是苦。”
俊杰又把酒杯拿起来，和桌上的人碰一下杯喝下去之后又说：“以后你们看吧，农村出来打工的人只能多不能少，而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改变。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很多，各个地方情况也不一样，可有一样差不多都一样，就是当地官员不作为，他们不寻思为百姓谋富裕，不知道当地有什么发展的优势，他们不做事，老百姓还得过日子，手里没有钱能不往外跑吗？李哥，你就说说吧，三个臭皮匠能顶一个诸葛亮，我就不信在这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找不到致富的的好路子。”
长田道：“你们有点儿高看我了，我真的没什么好主意。这几天我就寻思周庆波的那句话，他说这两年养草狸獭把人心弄长毛了，都没心思干活了。咱们得先把人心稳定下来，不能因为草狸獭闹昏了头。得让大伙知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遇到什么事都得冷静分析，不能蛮干，看准了再干，不干还不行。就像咱们大组长带头养獭，你那是无意中撞上财运的，让你抓住了机会，不管是合理不合法，还是合法不合理，你挣了钱，抓住了老鼠成了好猫。我看这样的事儿以后还会有，但事情发展到咱们农村这一层面，你就别寻思挣钱了，只能给人家赶网填钱，咱们要不是把百分之八十多的獭卖给了靖东那帮老客，那就真像玉萍说的那样赔个底朝天了。以后咱们不能寻思去抓这样的机会，别人说的再好也不能信，我听说还有养荷兰鼠的，这就更不能干了。我担心要是把养兔子养獾子这样能吃能用的动物像养草狸獭那样轰扬起来就不好办了，这东西有欺骗性，有说服力，让人更容易上当。”
德友说：“你说的有理，咱这是捡了便宜，有便宜就有吃亏的，靖东那些老客亏的不小。”
长田说：“不管什么东西，哪怕东西再好，只要遍地都是就不值钱，要不怎么说物以稀为贵嘛。俊杰说要找当地的发展优势，咱们龙湾的优势在什么地方？还是像俊杰说的这里是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咱们就拿这个做文章。别看咱这里是大山沟，冷丁看上去没什么发展前途，可这里环境美空气好，没有什么污染，这是自然优势。现在的人都在往城里挤，拼命地捞钱，把城里弄得乌烟瘴气。这是因为让以前的苦日子弄怕了，都想过上好生活。等过了十年、八年你再看，奔上小康实现了四个现代化，人们生活富裕起来的时候想法就变了，也想开了，觉得人不能活得太累，琢磨起来享受了，那时候咱这环境可就派上了大用场。”
“什么大用场？”德友问。
“咱们可以办个休闲的旅游山庄，搞好宣传，招呼城里人到咱这里来玩。喝山里的纯净水，吃没有污染的山里野果，还有散养的鸡鸭鹅肉蛋，不是还得十年、八年吗？那正好为咱们改造环境留了时间。我过去开稻田的地方可以弄成水塘养鱼钓鱼，把门口的河拦起来搞些景点和游船，弄个水闸放水搞漂流，山上多栽果树搞登山摘果游，选地方盖房子开旅店饭店，建高楼搞老年公寓让城里有钱的老人到这里修身养性安度晚年。这些是长远规划，近期要做的是想方设法多挣钱，让大伙除了吃穿口袋里有剩钱，可怎么想挣钱也不能干像养草狸獭这种事儿。”
艳霞道：“李哥，你光顾说话了，吃点儿菜呀。”
俊杰把一盘榛蘑炖鸡肉放到长田跟前说：“你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是长远的打算，办好了可以解决劳动力本地就业问题，连妇女都有活干了。先吃点儿菜，再说说短期的计划。”
德友说：“打算是不错，这可得老鼻子钱了。”
俊杰说：“三叔，你别着急，长田要说的短期计划就是解决钱的问题。”
长田吃了几口又说道：“是啊，要想办成那些事儿确实得老鼻子钱，凭咱们自己是绝不可能办到的。要想方设法引进山外的资金，找合作伙伴搞利润分成，建成以后投入运营的时候头几年让人家得大头收回成本，咱们挣工夫钱就行。眼前要解决的首先是保证吃穿问题，留足口粮田和种饲料的地，把剩余的地种上经济作物，种什么得统一，让小贩子来抓货的时候够车拉。二是管理好山上现有的果树，以前栽了那么多果树早就该得利了，可咱们的管理没跟上去，那些果树都成了野树。得找个明白人来看看，该剪枝还是除草上肥料得听人家的。咱们的山楂树栽多了，市场不认那东西，少留几棵其余的砍了栽别的果树。第三是扩大河套边的鹅鸭养殖场，得翻倍扩大，鹅鸭蛋什么时候都是紧俏货，有多少都剩不下，现在城里兴起了烤鸭鹅，正对咱们的销路，有多少也剩不下。这第四个是我的设想，可以缓办。”
德友说：“缓办也得办，你吃点儿菜再说吧。”
长田吃了几口菜，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说：“东山根那地方宽绰，咱们盖上一溜排的简易房养鸡，白天赶上山晚上收群，天不好的时候喂饲料。这样养的鸡人家叫笨鸡，下的蛋也叫笨蛋，价格是圈养鸡的好几倍，也不愁卖不出去。不管养鸡还是养鹅鸭，都得搞好防疫，清扫圈舍定期消毒都不能马虎，外来人尽量不让靠前，这就是第四件。最后一个是保护和扩大柞蚕场，丝绸这东西是中国特色的名牌产品，外国人提到丝绸就寻思是中国。别看现在行情不好，这可是暂时的，价格低也有多种原因，国际市场是怎么情况咱不知道，有一条咱得注意，二道贩子收蚕茧到这地方一看挺偏僻就当咱们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往死里压价，咱们不能卖给这样的贩子，得找正主，最好直接卖给厂家。我就想了这么多，对不对可都说了，你们看看合不合适。”
连荣说：“你不简单，真为龙湾想事儿了，我看你要是当村长肯定比我强。果树的事儿包给我，我弟弟农大毕业分配在市农业科学研究所，果树栽培和防治病虫害是他的专项，可以算是专家了，我叫他来一趟就妥了。”
长田说：“你可别让我当村长，咱也不是那块料。咱们守着明人不说暗话，我可能在家呆不了多长时间了，郂州有个老板给我找了活，不去不行了。既然村长都伸手帮咱们，咱这坐地户也不能说熊话。不管咋的，我是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大的，出去五年就寻思龙湾，这回走有可能把老婆孩子都得带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样吧，我拿两万元放在组长这里，专门用于扩建改造鹅鸭场，挣多少钱也别挂着我，算我捐的。临走前我这是对生身地表示点儿心意，要不的话心里不踏实。”
俊杰对艳霞说道：“这一大气儿你听没听明白？是不是该你说话啦？”
艳霞说：“你说捐多少吧？”
俊杰笑道：“你是大管家，捐多少你说了算。”
艳霞转过头对德友说道：“三叔，我和杰哥捐十万元建那个养鸡场。”
“用不了那么多，你也拿两万，咱们试着养一下看看，整好了来年再大干。如果钱不够我添，养草狸獭弄了几个昧心钱，用在村里建设上就心安理得了。咱们要是弄到长田说的那个地步，我就把那帮靖东老客都请来，好好招待他们几天，算我对他们表示一点儿歉意吧。”
俊杰说：“三叔，让俺俩拿两万可不行，办养鸡场不同于河边的鹅鸭场，什么都得从头开始，艳霞说了十万就是十万，用不了就存在龙湾应急用。”
“不，不用，全指望别人帮忙解决问题不是龙湾人的性格。听我的，你们两口子再多拿点儿，拿五万，这就不少了。长田说的五件事就剩两件了，这好办，开会讲一下就行了。今天这顿饭没白吃，办成了几件大事儿。长田，你的媳妇不简单，办商店建饲养场栽果树修路为龙湾出了不少力，也花了不少钱，我看你就不用拿钱了，村里欠你媳妇的情没还上，你再添上这一笔那欠的情可就大了，村里以后怎么还这些债？好事儿也不能让你一家人全干吧？”
“俺两口子花点儿钱没问题。我马上要走了，可能还得去经营酒店，老板给的工资不能低了。我的那个老板做的生意大，样数也多，酒店、商场、浴池、工厂、旅店，什么都有，他知道了俺那口子做买卖的事以后，还悄悄派人到咱这里调查了一下，我回来的时候露了口风，意思让月华当商场的经理，他说为俺俩还要来一趟。老板有钱，是真正的大款，我现在想的事儿就是怎么能说服他给咱们龙湾投资修建旅游山庄，这点儿钱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德友问：“他什么时候来？”
“我估计快了。他盖了一个功能齐全的大酒楼，他说完工就来找我。”
“让他来投资不容易，离得太远了。”连荣说。
“也不好说，老板精明是不假，可他讲感情重义气，这是他的弱点。对了，王云峰是他的战友，他也能做说服工作。”
在这个时候二柱子闯了进来，对长田说道：“你这酒打算喝到什么时候？快回家吧，月华说从南方来了个姓齐的老板，叫你赶快回去。”
连荣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咱们得准备唱下一出戏了。最好能让他投资，这不仅是对龙湾有好处，对咱们整个双河乡都有利。如果他有投资的意向，和他谈的人就不是咱们了，乡政府肯定得出头。老板不是傻子，没有政府的允诺他决不会把大笔的钱轻易拿出来交给咱们这样的人，就是我这个村长他也不会相信就是了。”
俊杰道：“长田哥，你得想办法留他两三天，我开车马上把云峰接回来，咱们一块做他的工作。这样的机会难得，成不成都得试一试，我现在就走。”
德友说：“你喝酒开车行吗？”
艳霞说：“我会开，俺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