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永远只能一个人的人

和往日一样推开门伸懒腰，让口鼻中充满残留着清晨露水味道的空气。

咦？

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了一片蓝紫色。

“哇，小白，等了好久的牵牛花终于开了呐。”女生高兴地对身旁的白色萨摩耶说。

“正因为是蓝紫色的，所以你也是能看见的吧？”

它伸着舌头，朝女生愉快地摇着尾巴。

她是这个城市中的最后一个人类了。其他地区她不确定，她只知道在某一天她醒来之后，世界竟然变得这么安静。

所以她自然也不需要拥有名字，她把她的名字送给了早已记不清什么时候在路边遇到的这只大白狗。

“好！开始吧，每日的寻找物资大作战！”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女生养成了这种自言自语的习惯。

记得中学里书本上强调说，人是社会性动物。可是自从周围的人类通通消失之后，她也完全没有想要去寻找和她一样幸存下来的其他人的冲动或者想法。

至于女生的父母和朋友，如果他们幸存的话一定会给她打电话或者在聊天软件上发布什么，毕竟在人类刚消失那段时间，所有的设施都仍然能完好运作。既然她当时没有接到任何一个电话，那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去验证她的想法。

在人类消失的第一天，女生又疑惑又好奇，花了整整一天一夜，走了很多地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

在人类消失的第二天，她去了很多以前从来没去过的地方，在高级餐厅开柜子里葡萄酒，每瓶只喝一口；在艺术馆的雕塑中穿梭，给予它们本被禁止的抚摸；在全市最高的楼上俯瞰，这个寂寥却只属于她的城市……女生感到无比舒心。

在人类消失的第三天，她吃了一顿全是水果的早餐之后，撬开了人生中第一辆车。趁着网络导航还在运作，无证驾驶的她走遍了四个警察局，把所能找到的手枪都拿上了。反正再大的枪过于沉重，带着也是累赘。

随后开着车来到城郊的动物园，放出了所有的动物。

果然如她所料，消失的的确只有人类而已。

先从食草动物的大门开始打开，然后把冷冻室的大门也全都打开，最后把食肉动物的铁门上的锁也都去掉之后，天基本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了。找钥匙实在是花费了太久的功夫。

至于之后这些丧失了一些觅食技巧的动物们能不能顺利活下去，就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女生已经做了所能做的。

好在大马路上可能会被她撞死的生物一个都没有。于是女生便也放心地开着来时的车，歪歪扭扭地回到高楼最密集的市中心，这里应当是猛兽们最不可能来的地方，找了最繁华的酒店，她住了进去。

虽说最终搜刮来的手枪一颗子弹都没有射出去，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了，但女生仍然保留了两把在腰间。

在初期阶段，她还每天都给手机充电，上面的时间还会跟着网络来转变。

只是所有的动态更新，网页编辑也好、新闻也好、空间也好、朋友圈也好，通通都是停滞的状态。所以没过多久她就不再坚持给手机充电了，每天带着它反而显得累赘，手机还没有砖头有用，至少砖头还能拿来防身呢。

每天除了要找食物吃之外，生活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既然整个城市都是她的，自然不愁吃不愁穿，每天所要考虑的可能只有按照食物的腐烂程度来估计，每天吃点什么。需要快点去找一些什么食物来吃，以免今后再也吃不到了。

一整座城市，供养一个人。哪怕她是千年吸血鬼，资源也绰绰有余。

想住哪里就住哪里，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要在大马路上唱歌她就唱歌，唱累了横躺在马路中央，仰望天空。

没有人会因为女生穿得时不时尚而对她评头论足。也没有人会因为她过于走调的音律而捂嘴偷笑。不用处理人际关系，不用为了未来而拼搏，不用工作、不用考研、不用相亲，更不会因为佛系的态度而遭人指指点点。

你或许会觉得她的生活很寂寞？

不，女生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虽然整个城市的电力系统在大约几个月前彻底瘫痪了，但她依然可以找到很多娱乐活动。

不过，说是几个月，其实大概也就是很多天以前，但是自我的感受也并不是很久很久以前。既然只有她一个人了，那么时间的相对性便也失去了意义，女生记不住日子，也不会刻意去记，毕竟她知道自己的确切年龄什么的对她个人而言毫无用处。

女生知道再雄伟的城市建筑一旦缺乏了人类的维护，崩塌指日可待。

铁锈腐蚀都完全等不到上场，只要小小的灰尘堆积，就可以让各种仪器全都乱了套。

所以在电力系统还完善的初期，她就去搬来了PS4和Xbox，没日没夜地把想玩但是之前没时间也嫌太贵的主机游戏都玩了个遍。

后来在一段时间里把周围她能接触到的灯全都打开，黑夜里开，白昼里也开。女生知道终有一日会没有供电，在此之前她要尽可能地享受。

直到突然有一天，她的在回程之路变得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任何一栋建筑用明亮的光线迎接她的归去。

女生便干脆躺在路过的公园长椅上。没有人造光打扰的星空是多么璀璨，多么富有生机。随后她才发现那个得过且过的自己是有多么愚蠢，真是傻得可笑。

原本以为已经自由，却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钢筋猛兽的腹中。

自那天之后起，女生便搬来了这个临湖的木屋。没有电之后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又很漫长，但她至今都喜欢在烛光摇曳的那一圈黄光中阅读，不紧不慢地阅读。从禅与摩托车维修艺术到花卉植物养殖手册再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传记，来者不拒。

这些璀璨的人类文化结晶，她却等到这么久之后……再也没有人继续产出之后，才意识到它们的美妙。

只是那又如何呢？

自从离开了网络与电子产品，白天也变得漫长起来。临湖而栖，钓钓鱼，改善一下伙食；背木而坐，修剪修剪它们的枝丫，夜晚在篝火下小酌。在偶尔某些特别的日子里，会有几头鹿进入她的视野，不知道是不是当初女生帮助逃脱的那几头。

幸运的是，大型生物也就只有这类美好的食草动物出现在她眼前，也并不会靠近她。当初准备的枪械早已不知道被女生丢到哪里去了，要是真遇上什么猛兽，可能也是她的命里注定吧。

身为一个人类，融入自然，而又不迷失自己。

这是那天一整片星空告诉女生的事。

“好了，回忆也就到此结束吧！”盯着那一片期待已久的牵牛花，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的漩涡。

女生从门栏那里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走吧小白，昨天又把书看完啦，今天还是再去淘一些精神食粮吧！”

“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