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屏山奇妙之夜
王有财做了一场梦。
他先是梦到了自己的后背很痒，仿佛有无数虫子在爬。他伸手去挠，但哪怕把皮肤挠破了，挠出血了，感觉都是隔靴搔痒。
然后，他又感觉全身炙热无比，就像即将被骄阳融化的寒冰。
炙热过后，一股巨大的撕扯力由内往外传来。王有财全身上来每一寸皮肤，甚至连皮肤下的血肉、骨骼，感觉都好像要被撕裂，即将爆体而亡一样。
但，是梦就会醒。
王有财眼皮动弹了一下，缓缓张了开来，意识逐渐恢复。还没待他细细思考这个奇怪的梦境，眼前站着的人影突兀的映入了眼帘。
如果乍一看，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普通的衣着、普通的气势、普通的身高、普通的体型。
但不普通的，是那张凶狠到了极致，哪怕不用做什么表情，都带着满脸杀意的五官。
更关键的还不止于此。
此时，那张凶狠的五官，已经完全不像是活人的颜色。王有财看的清楚，这人的脸，简直就跟土地的颜色一模一样，是那种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蜡黄。
而在蜡黄的面皮底下，有着一条条正在快速移动的黑色小蛇。
见鬼，这是什么玩意儿。
王有财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下来，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一头撞到了洞顶。哎呦一声，却丝毫不敢停留，飞快的朝着身后跑去。
这一刻，他什么都忘记了。
他忘记了大虫，忘记了自己应该是个死人，也忘记了山下的家财万贯，忘记了山上的徐骁张伟。
但，事情的发展显然不会如王有财所愿。
王有财还没跑出两步，他身后的凶狠男子眼皮抬了一抬。
只是抬了抬眼皮。
王有财只感觉到一只无形的铁锤，狠狠的锤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他被锤的倒飞了出去，在口中嗷嗷乱叫，正好摔在了凶狠中年的身旁。
王有财捂住胸口，脸色扭曲，面目狰狞，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全断了。
肋骨……
等等！
我不是遇到了大虫，深受重伤，差点死了？
大虫呢？
王有财环顾左右，哪里有什么大虫的身影？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呼吸急促，目光缓缓朝着凶狠男子挪了过去。
凶狠男子就像是知道王有财在想什么一样。
他嘴巴没动，声音却传了出来。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我却没有太多时间，我问，你答。”
凶狠男子的声音古怪到了极点，像是被捏住的喉咙里传出的声音，又像是铁骑之间摩擦的刺耳声，更像是两者的结合体。
王有财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下心情，干巴巴的道，“你……你……是……是……是谁？”
凶狠男子没有张嘴，也没看他。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是平静。
“我问，你答。”
便是这平静到了极点的声音，却让王有财心肝儿都颤了一颤。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了点头。
凶狠男子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是声音却再次传出。
“你渴望力量吗？”
王有财的心肝又是一颤。
他根本没有思索。
“不，我不要力量。”
但凶狠男子并未放弃。
此时，他似乎难得的有了些耐心。
“你清楚什么是力量吗？力量可以让你冯虚御风，羽化飞仙，力量可以让你几乎长生不老，刀枪不入，力量可以让……”
没待凶狠男子说完，王有财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连忙又重复了一遍。
“不，我不要这些。”
王有财脸色已经开始发白。
“那你想要什么？”
凶狠男子并未放弃。
他很执着。
王有财脸色更白了，他咬了咬牙，顿了顿，才缓缓的道，“我想体验俗世间的世俗冷暖，人情险恶，我想经历生老病死，娶妻生子。”
凶狠男子沉默了。
他足足沉默了半晌。
这次他没说话。
然后他给了王有财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差点没把王有财给抽的飞了起来。
“没出息的东西。”凶狠男子骂道，但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王有财从地上爬了起来，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庞，眼中眼泪汪汪。
“那些剑修是瞎了眼？收你这么个饭桶上山？”
王有财委屈巴巴的道，“是了，我就是个饭桶，我只会吃饭，他们非要捉我上山，我也莫得办法。我就是个现世宝，我混吃等死，我不学无术，我根本就不配修行。”
说完，王有财又眨了眨眼睛，挤出了不少眼泪，畏畏缩缩的看着凶狠男子。
周围突然安静的可怕。
只剩下王有财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心跳被无限的放大。
时间被无限的延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凶狠男子突然叹了口气，“你在激我。”
这是到现在为止，凶狠男子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王有财，“你资质平凡无奇，但却聪明的很。我不知道凡俗中有什么事务能令你如此眷恋，但能眷恋至此，也算道心坚定。既然心思玲珑，倘若你能把下凡之心用至修行上，虽然资质一般，未必不能有所作为。”
语比，王有财脸色突然难看了下来。
然后，他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看着眼前的凶狠男子，王有财突然长长的舒了口气。
凶狠男子问道，“何故舒气？”
“我有种预感，我可能这辈子都下不了山了。既然下不了山，不如说说我们的事吧。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凶狠男子没有马上接话。
气氛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过后，凶狠男子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是人。”
！
！
！
王有财先是一愣。
旋即又从地上弹了起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弹起来撞到头了。
王有财也不知道自己的弹跳力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好。
但此时的重点明显不是这个，王有财本能的惊呼道，“你……你是大虫？”
是的，他听宗门里的杂役和师兄们说过。猛兽吸收了足够多的天地灵气后便会诞生灵智，成为凶兽和妖兽。而这其中，最厉害的那一部分，可以幻化成人形。
只是，整个玉屏山，都没有能够幻化成人形的妖兽。
王有财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的时候，凶狠男子古井无波的声音悠悠响起。
仿佛在说一件最无关紧要的事。
但这件事对他却很重要。
“我要死了。”
凶狠男子淡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