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孰假

漆黑的暗夜里,秦落羽忍不棕头望了一眼那小院,极力压住了眼底的泪意。

陵君行,但愿你能快一点,快一点找到这里。

这一晚,天上无星无月。

萧尚言却清楚地认出了走在侍卫中的那个身影。

他们越走越近时,萧尚言的情绪起伏得厉害,那颗心像是悬在了一根线上,忽上忽下,忽紧忽松,攥紧的手掌里,竟出了一层汗。

当那行人在夜色中终于无声无息跨过西蜀边境线,没有引起任何动静时。

萧尚言再也顾不得什么,朝着那个身影疾奔而去。

秦落羽远远地看着萧尚言,想起当日他的狠辣决绝,心里竟生出了几分寒凉的惧意。

她稍稍落后两步,假装没有站稳,抓住了身旁岑七的胳膊。

秦落羽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岑七,我怀孕的事,还请你不要告诉萧尚言。”

那是个疯子。

宁可要她死也要毁掉她心智的疯子。

秦落羽不敢想象,若是被萧尚言知道她怀了陵君行的孩子,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岑七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萧尚言已然越来越近,秦落羽低声急切道:“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看在师父的份上,求你了,师兄。”

他是师父的义子,她叫他一声师兄,是希望他能多少念一点旧情。

岑七笼在袖中的手颤了颤,“师兄这个称呼,我当不起。”

萧尚言已然走到了他们身前不远处。

岑七走开了,秦落羽站在原地,目光冷淡地看着萧尚言。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冷淡,如同在看着一个陌生人,却又比陌生人还要多了几分隐隐的讥讽与厌恶。

萧尚言陡然站住了脚步,那种失而复得般的狂喜,如寒冬腊月的天,被人泼了一盆冰水般,骤然冷却。

下一刻,却见秦落羽朝着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见面了啊。”

萧尚言恍惚觉得自己方才看到的那冷淡,厌恶与讥讽,只是他的错觉。

眼前的女孩,分明如此真切地,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带了笑,看着他。

萧尚言感觉嗓子里像是堵了东西,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艰难道:“三公主,当初我......”

当初他鬼迷心窍般,要岑七为她种下了情蛊。

可当她真的不在了,他却日日夜夜被悔恨折磨,不能原谅自己当初为何要孤注一掷,拿她的性命那般不当回事。

他想说对不起,想为自己当初的举动道歉。

可是秦落羽似乎已猜到他想说什么。

她打断了他的话,笑了笑:“咱们不会要站在这里叙旧吧?不怕陵国的人追来吗?”

萧尚言怔了怔,眼前的女孩平静得过分。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底,没有对当年之事的怨恨,也没有被扎合柔掳到这里的恼怒,只有平静,可怕的平静。

扎合柔忍不住道:“少主,她说得对,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萧尚言收回思绪,带着他们往人马驻扎处走去。

秦落羽扫了一眼乌压压的马匹与人,没有马车。

她先前坐的那辆马车,自然是不可能过边境线的。

可是她现在怀了孕,坐马车就已然够难受了,若是骑马颠簸,她怕自己受不住,也怕腹中胎儿受不住。

秦落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用尽了毕生忍耐力,才能说服自己,叫出那句不得不叫的称呼。

“尚言哥。”她轻声说,“我不舒服,我想坐马车,不想骑马。”

那一声尚言哥很轻很轻,然而却犹如一道惊雷在萧尚言耳边炸响,以至于他脚步都微微踉跄了一下。

他没想到,经过情蛊那件事后,她还能这样毫无芥蒂地叫出这声尚言哥。

他以为,他以为她会......恨他入骨。

扎合柔回头,皱眉道:“先前你说是因为闻到那血腥味不舒服,现在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秦落羽没理他,看向萧尚言:“尚言哥,可以吗?”

第一声叫出了口,第二声对于秦落羽而言,就容易了很多。

不过是个称谓而已,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叫什么不是叫。

萧尚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吩咐下属:“去备马车。”

扎合柔变色道:“少主,眼下我们要即刻赶往栎阳,没有时间停留,也不能停留。”

若陵国军队真找到这里,那就麻烦了。

萧尚言淡淡道:“不过是准备一辆马车,耽搁不了多少时候。”

半个时辰后,秦落羽如愿坐进了马车里。

他们一路往北边栎阳而行,岑七竟果然没有将秦落羽怀孕的事告诉萧尚言。

非但如此,在秦落羽说自己不舒服时,岑七竟还煞有介事地帮她诊脉开药,告诉萧尚言她的确身体有恙。

晚间,岑七甚至为她送来了煎好的药。

秦落羽自然是不打算真喝的,可是萧尚言也跟着岑七一起进来了。

她若是不喝,怕是当场就得露馅,可若是喝了,肯定会对胎儿有影响。

秦落羽故作镇定端起药碗时,手微微有些发抖。

正在她犹豫是要故意将药碗打翻,抑或是想个什么办法支走萧尚言时。

岑七突然说话了,说的是劝她安心的话。

他说,这药里是他精心准备的几种药草熬制而成,“公主喝了,很快会药到病除。”

秦落羽听到那几味药草的名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岑七。

那是几种用于安胎的药草名字,在岑七的北地札记中,有记载过这种安胎方子。

岑七对上她暗含询问的目光,几不可见地轻轻点了点头。

秦落羽不知道是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

若这药是安胎药,那还好,若不是安胎药,那她......

秦落羽一咬牙,决定赌一把。

就冲岑七没有将她怀孕的事告诉萧尚言,她就信他这一次。

秦落羽一口将那碗药喝了个底朝天。

出乎她意外的是,这药喝完后,她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反而,连日来心头的那种恶心,却好了许多。

岑七为她熬制的,竟然真是安胎药。

可他将她和陵承稷的下落告知给萧尚言,又伙同扎合柔将她带到大秦国,他为何,又要帮她?难不成,真是看在了师父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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