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雷劈
文档里的字已经被反反复复删掉了好几次，这是陶豫度，不，网络作家三千第一次觉得写作起来如此之不顺畅。他的书房正对着厨房，一抬头就可以看得见莫小朵在里面忙碌的身影，或者说，即使不抬头，潜意识里他的余光也总能瞟到她。
心绪如此不宁，以至于他烦闷地合上了电脑，干脆站在门口看她。她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深蓝色的针织短裤，虽然都是宽松型的，但是，可以看见纤瘦而玲珑的腰线，笔直而修长的腿，长发盘起，在白皙的脖子上遗留下几缕细细碎碎的发丝，撩拨得他的心痒痒的，忍不醉头一紧。
不能再看了，否则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走上前，给她一个拥抱，或者再干点别的更加过分的事。
赛特！陶豫度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莫非自己一会又要靠喝冰水来压抑某方面的不适吗？
莫小朵一回头，就看到她的东家一脸不悦地望着她，忍不追顾了一下四周，声音里带着几分怯怯，“我今天……好像没犯什么错吧？”
陶豫度不自在地摸了一下鼻子，“突然找不到头绪，休息一会。”
莫小朵笑了笑，转过身去接着干活。
陶豫度望着她的背影，低下头，却听见她问，“写到什么地方写不下去了？”原来她以为他是写小说写到没有头绪。
“呃…关于感情。”关于他心头突然涌上来的莫名其妙的悸动。
“写言情小说最简单的窍门就是，千方百计地让实际上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人互生好感，却又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阻止他们在一起…”
“暗恋呢？”
莫小朵的手上停顿了一下，说起暗恋，没有人比她更有发言权。“暗恋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希望他看得到，却又害怕他看到以后会离你更加远；有时候你觉得没有希望了，心里既酸又苦，可他这时候却突然又靠近你，在你觉得欣喜万分马上就要触手可及时，一把把你推开…”
这句话成功地让陶豫度有些燥热的心安宁下来，是啊，他怎么忘了，她喜欢的是别人。于是他扭头回到书房，不想再听下去。所以，他没有听见莫小朵喃喃自语地说，“不过，没有什么忘不了和过不去的……”
莫小朵说完这句话，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一直以来对于周子元那种焦灼、难过、期盼，不断希望又不断失望的心情，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不再那么强烈。
这种感觉不太美妙，就仿佛一个人的坚持，到了最后，对错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别人的理解与否也不再重要，但是偏偏自己却发现，已经不愿意再坚持。
这份暗恋在经过了七年的发酵，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她以为她会多么舍不得放下，或者放下的时候会多么的痛，可是并没有。
七年执着，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都是错的，不值得的，她浪费了人生中最美妙的七年，做了一件丝毫没有意义的愚蠢的事。
没有难过，没有痛苦，可是却有着很大的失落。
于是这一个晚上，他们两个人都过得不很愉快。
有些人，明明没有认识很久，为什么却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敲开心门，走进心田。
窗外的月光、天空、还有灯火璀璨的岚江，如同每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夜晚，可是又有着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发生着变化。
气氛怪怪的，这是莫小朵在看着陶豫度吃早餐时的感觉。陶豫度一抬头，两人的目光相接，都像是被电了一下，一个迅速扭开脸，一个赶紧低下头。
“我晚上回来给你带药。”陶豫度扔下这句话，起身去上班。
莫小朵想说，不用了我肚子已经不痛了。又觉得这样堂而皇之地跟他讨论痛经的问题，她心里还是有些障碍的，只好低声道了一声谢。
以前都是站在门口目送他出门的，可今天莫小朵听见关门的声音走出来时，只留她一人，和一室寂静。
心里有些怅然，起初的时候，她不是希望他每天都不在家吗？为什么现在，却觉得没有了他的家里，平添了几分寂寥。
这时候她接了个电话。
若是在以前，接到这样的电话，她一定会高兴地抓狂，因为这是广宇集团打来通知她去面试的。
可这次，为什么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难道因为被拒绝的次数太多，已经麻木了吗？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想着去了也是白去？
陶豫度回来了，身上依旧带着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并且丢给她一包中药。
莫小朵愁眉苦脸地看着这包药，“这种药我喝不下去。”
“谁让你喝了？每次经期把它焙热，用纱布包好，敷在下腹部，驱寒排毒。”
听起来好复杂，莫小朵不由得脸又是一红，赶紧岔开了话题，“洗手吃饭吧。”
饭桌上，她看着陶豫度的脸，小心翼翼地说，“今天我接到了通知去面试的电话，明天上午要跟你请假。”
陶豫度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淡淡地说，“很好啊，什么公司？”
“广宇集团。”
他看了她一眼，神色迅速恢复正常，莫小朵却在他眼睛里发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他点点头，“看来我得尽快找新的保姆。”
莫小朵心里泛起一点凉意，还有一丝自嘲。她为什么会为了要离开这里而怏怏不乐？这里，有什么可值得她留恋的。莫小朵，你有多少个七年可以浪费？莫小朵，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容易就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她心里一惊。她为什么会用这个字眼来描述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一瞬间的慌乱，她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挤出一个无比具有诚意的笑容，“是啊，你也觉得我这次一定会成功对不对？”
陶豫度突然觉得味同嚼蜡，放下筷子，“我出去走走。”
他的情绪转变太快，莫小朵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盯着桌子上的菜，疑惑地想，难不成今天的菜不合胃口？或者少爷因为文路不通一直郁闷至此？
夜晚的岚江边，依然灯火阑珊，热闹无比，相同的街道，相同的景色，只是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会走进那家鞋店。
导购小姐居然还认得他，笑着走过来跟他打招呼，在他提出要买那天那双鞋的时候也没有十分意外，好像早就料定了他会回来。
他拎了鞋站在江边，看着平静的江水缓缓流淌，江面上倒映着两岸的灯火，形成一片波光粼粼。
丽影双双，身边一片喧闹。
心里却是空的。
回家的时候莫小朵好像已经睡了，只留着客厅那盏昏黄的灯。也许再过几天，就连这盏灯都不会再亮了。
走进厨房翻出一瓶白醋，在鞋口喷了一圈，刺鼻的酸味让他皱了皱眉，却又突然失笑。陶豫度，你在做什么？
突然感到一阵烦乱，内心翻腾，说不出的难受。为了可能到来的，没有她的日子。
面试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钟，陶豫度起来的时候，莫小朵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却在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她唯一一双比较正式的鞋已经被陶豫度丢掉了。
她顿时感到一阵失望和无力，通常来讲，一个不怎么顺利的开头肯定不会带来什么好的结局。可能，这又是一次平常性的打击。
正在郁闷难过，陶豫度走过来，拎着那双鞋给她，“给你的。”
莫小朵愣了，她怎么会不记得这双鞋呢？可是他是什么时候去买回来的？“昨晚…你出去就是为了买鞋？”
陶豫度摇摇头，“顺便路过。”顺便路过，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
莫小朵犹豫着不肯接，陶豫度干脆放到她手里，“快点，不然你要迟到了。昨天路过那家店打折，不退不换，你如果不要，麻烦你出去时把它扔进垃圾桶。”
莫小朵捧着那双鞋，哭笑不得。这个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她没去过那家店买东西，可也知道，人家从不打折。
鞋子发出淡淡的酸味，连带着让她眼睛一酸，眼眶都红了。“你喷了白醋？”
这丫头，到底是坚强还是爱哭？陶豫度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八点半，从这里走过去需要十五分钟，你不想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去面试吧？”
关上门，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早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厨房的餐桌上，那里摆着她为他做的早餐。
广宇集团人事部某办公室，众多应聘的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气氛沉闷而紧张。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可莫小朵紧握的手心还是汗津津的。面试她的人很正常，问的问题也和她在之前的几十次面试的大同小异。
然而在这一轮结束后，一位男士过来找她。
莫小朵看了看来人，风度卓然、气质沉稳，一看就是一位职场精英，可她并不认识。
“莫小朵小姐吗？陶总请您来一下。”
陶总？莫小朵的心跳突然乱了一拍，忐忑不安地跟在那位男士后面，胡思乱想。
不可能吧，一个人难道会同时做医生和总裁，还兼顾写小说？不，肯定不可能，他休息的时候都宅在家里，哪有总裁会这么悠闲？
也不一定吧？他从来也没承认过他是写小说的，说不定人家每天坐在电脑前只是在工作。
他也没有否认啊。昨天还讨论言情小说的写作技巧呢。
他有提过那是要写在小说里的吗？
是啊，真的没有提过啊。那难不成，他是失恋了！！一定是了，怪不得他昨天闷闷不乐。
两个小人在做着激烈的搏斗的同时，莫小朵已经到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带她来的男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向她微微颔首。
心跳得更加猛烈，她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办公桌前坐着一个人，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抬头望了她一眼，莫小朵看见那个人的长相，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