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辨忠奸高宗立将台 解军粮英雄归宋室
却说那高宗喝了皇甫端的药,当晚便清爽许多,心中十分高兴。那高宗本是好养生之人,做康王时也骑的好马,开的硬弓,又知皇甫端是梁山之人,十分好奇,命人传皇甫端,和他咨询养身之道,又渐渐谈到梁山之事。原来皇甫端奉公孙胜之命,特来趁诊治之机把梁山原委告知高宗。高宗听得大略,已经十分感慨道:“这等事却乃是先皇之过也,梁山这许多英雄豪杰,若能为国出力,哪里来得靖康之难?朕又何至于落到今日?不但不用,反而把这多英雄好汉逼上绿林,还要大军征剿耗尽国家军力。怪道岳元帅一直主张招安绿林英雄抗金。”,又问道梁山主将,皇甫端一一说了,高宗道:“别人还好,如先生你,如郝思文将军,那林冲可十分无礼,海盐县见到朕竟不理睬。”,皇甫端笑道:“林将军和郝思文不一样,和小民也不一样。他本是朝廷八十万禁军教头,他上司高俅仅仅踢得一手好球,余外一无所长却做了大宋太尉,正是林教头上司;他儿子高衙内光天化日调戏林教头妻子,林教头一忍再忍,高俅竟把他骗入白虎节堂,用朝廷王法做圈套,把林教头刺配沧州;如此还不罢休,一再派杀手追杀,林教头这才一怒杀了高俅爪牙落草梁山。只被奸臣害的家破人亡,有国难投。他岂能无一点怨气?可是他为了保住陛下逃脱,六十高龄大战那金兀术,回城为保海盐军民自刎而亡。陛下说他是忠是奸?”,高宗听了,不禁泪下道:“不听先生说,寡人真在梦中,那张邦昌倒是整日笑容满面,曲意奉承,竟对寡人下如此毒手!若不是他妻子蒋氏有良心,我等君臣此刻只怕押到金国燕都了;为君者若是不分奸邪忠良,真真是亡了国也不冤枉。先生放心,只要这一番寡人回得了都城,定然为梁山好汉正名。”,谢过了皇甫端,让他下去休息。高宗差人立刻把李纲召来,君臣一直谈到深夜……
次日晨李纲奏道:“乞于灵官殿左首,搭起一台,效当年汉高祖筑台拜将之事,拜封元帅并众将官,好使他表率三军,舍身为国。”,高宗准奏,遂令军士监督搭台。次日高宗出宫,众将迎驾上台,传旨:“封岳飞为武昌开国公少保统属文武兵部尚书都督大元帅。”,三军欢呼,岳飞谢恩毕。正要加封牛皋等一班众将,不道高宗一时头晕,传旨:“候朕病痊,再行封赏。”,众将跪送回宫。从此岳飞又被人呼岳少保。岳飞回营,请皇甫端过来问圣上病情,皇甫端又趁无人时告诉岳飞林冲未死之事,岳飞欢喜非常,也遵林冲的愿望,不曾告诉众将。
到了次日,元帅升帐,众将参谒已毕,站立两旁听令。元帅道:“三军未发,粮草先行;目今交兵之际,粮草要紧。但山下有金兵阻路,如何出得他的营盘?那一位大胆,敢领本帅之令前往相州催粮?”,话声未绝,牛皋上前道:“末将敢去!”元帅道:“你的本事,怎能出得番营去?”,牛皋道:“元帅何得长他人志气!谅这些毛贼,怕他怎的?小将若出不得番营,愿纳下这颗首级。”,元帅道:“既如此,有令箭一枝,文书一封,限你四日四夜到相州,如今山上军粮无多,数千人马撑不得几日,你担子不轻,小心前去!”,牛皋得令,将文书揣在怀中,把这令箭插在飞鱼袋内,上马提锏,营中挑了三百骑兵,都是敢死勇士,径直冲下山来。
正叫做:
壮士一身已许国,此行那计吉和凶?
却说牛皋带队冲到金兵营前,大叫一声:“金狗快些让路C等老爷去催粮。”,就舞动双锏,带军踹进营来,逢人便打。此时金营立营未稳,众番兵见他来得凶,慌忙报知里面金将道:“山上有个黑炭团杀进营来了!”,众金将大怒,各拿了兵器上马来迎。刚刚碰着牛皋,被牛皋一连七八锏,众金将招架不住,往斜刺里败走。却被牛皋人马冲出后营,到相州去了!你问如何这般容易冲过,原来宗弼得报有数百人冲营,说道:“小队闯营必是求救搬粮,我正要让他各路援军过来一一歼灭!放他过去,不必追击。”,故此放过牛皋队,再次整顿营盘。一面只管差人去催趱各位王兄王弟,日夜兼程速到牛头山来,围住他君臣。
且说岳元帅这日升帐,忽有探军来报:“山下有一枝番兵下寨。”,不多时,探子又来报:“又有一枝番兵下寨。”,一连报了四五次。元帅想:“牛皋虽已踹出番营,那粮草怎能上得山来?若要全军突围,又如何带得圣驾?”,心下十分愁闷。
再说牛皋踹破番营,未损失一兵一卒,带三百人昼夜兼行,到了相州,一直到了节度使辕门下马,大声叫道:“快些通报!”就把那锏在鼓上扑通的一下,把那鼓竟打破了!传宣进内禀知,刘都院传令牛皋进见。牛皋来至大堂跪下道:“都爷快看文书!快看文书!”,刘光世看了文书道:“牛皋差了!限你四日,如今只才三日半,如何这般性急?且到耳房便饭。”,牛皋道:“饭是自然要吃的,但粮草是要紧的,明早就要起身的吓!”,刘爷道:“这是朝廷大事,岂敢迟延?”传令准备粮草。至二更时分,俱已端正,一面点兵三千护送。刘爷一夜不曾睡着。刚刚天亮,牛皋早已上堂来见都爷催促。刘爷道:“军粮俱已整备,有道表章,烦你带去。外有书一封,候你家元帅的。”,牛皋收了表章书信,叩头辞别,上马便行。这日正行之间,忽然大雨下来,要寻个地方躲雨。望见前面有一带红墙,必然是个庙宇,忙忙催动粮车。赶到红墙边一望,不是庙宇,却是一座王殿。牛皋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命众军士把粮车推进殿内躲雨。
却说这殿乃是汝南王郑恩之后郑怀的赐第。那郑怀生得身长丈二,使一条酒杯口粗的铁棍,力大无比,善于步战。当时有家将进内报说:‘不知何处军马,推着许多粮车,在殿上喧哗糟蹋,特来报知。”,郑怀道:“那有这样事!先王御赐的地方,那个敢来糟蹋!”,便提了大棍走到殿前,大喝道:“何处野贼,敢来这里讨野火吃?”,牛皋见来得凶,只道是抢粮的,不问情由,举锏就打,郑怀抡棍招架。不上四五个回合,被郑怀拦开锏,只一把,把牛皋擒祝走进里边厅上,叫家人绑了,推至面前,喝道:“你是何方草寇,敢来糟蹋王殿?”,牛皋大喝道:“该死的狗囚!你眼又不瞎,不见粮车上的旗号么?我叫牛皋,奉岳元帅将令,催粮上牛头山保驾。在此躲雨,你敢拿了我,可不该凌迟剐罪?”,郑怀道:“原来是牛将军,你也该早说个明白。”,慌忙来解了绑,扶牛皋中间坐了,请罪道:“小弟乃汝南王郑恩后裔,名唤郑怀。久慕将军大名,今日愿拜将军为兄,同上牛头山保驾立功,未知允否?”,牛皋道:“我本是不肯的,见你本事也好,还有些情重的,且收你为弟罢。只是肚中饥了,且收拾些酒饭来我吃了,好同你去。”,郑怀道:“这个自然。”,就同牛皋对天结拜为弟兄。吩咐家人整备酒饭,杀了两头牛,抬出十来坛酒,到殿上犒赏三军。郑怀一面收拾行李,吃完酒饭,就同了牛皋起身。
说话的,那牛皋来时是连夜走的,故此来得快。此时回去有了粮车,须要昼行夜住,那能说道就到。这日行至一座山边,忽听得一棒锣声,拥出五六百喽罗。为首一员少年,身骑自马,手提银枪,白袍银甲,头戴银盔,口中大叫:“会事的留下粮车,放你过去!”,牛皋大怒,方欲出马,郑怀道:“不劳哥哥动手,待小弟去拿这厮来。”提棍上前便打,那英雄抡枪就刺。大战三十多合,不分胜负。牛皋暗想:“我与郑怀战不上四五合,被他拿了。他两个战了三十多合,尚无胜败,好个对手!”就拍马上前,叫道:“你们且住手!我有话说。”,郑怀架住了枪道:“住着!俺哥哥有话讲,讲了再战。”,那将收了枪道:“你有何话,快快说来。”,牛皋道:“俺非别人,乃岳元帅的好友牛皋。我看你年纪虽小,武艺倒好。目今用人之际,何不归顺朝廷,改邪归正,岂不胜如在这里做强盗?”,那将听了道:“原来是牛将军,何不早说!”遂弃枪下马道:“将军若不见弃,愿拜为兄,同往岳元帅麾下效用。”,牛皋道:“这才是个好汉!但不知你姓甚名谁?”那将道:“小弟乃东正王之后,姓张名奎,因见朝廷奸臣乱国,故尔不愿为官,在此落草。”,牛皋道:“既如此,军粮紧急,速即收拾同行。”,张奎就请牛、郑二人上山,结为兄弟。一面整备酒席,一面收拾粮草合兵同行。
又一日,来到一个地方,军士报说:“前面有四五千人马,扎住营盘,不知是何处兵马?特来报知。”牛皋吩咐也扎住了营头,差人探听。不一时军士来报:“有一将在营前,声声要老爷送粮草。”牛皋大怒,同了郑怀、张奎出营。看那后生生得身长八尺,头戴金盔,身穿金甲,坐下青鬃马,手提一杆錾金虎头枪,见了牛皋便喝道:“你可就是牛皋么?”牛皋道:“老爷便是!你是什么人?敢来阻我粮草?”,那人道:“你休要问我,我只与你战三百合,就放你过去。”,郑怀大怒,举棍向前便打,那将架开棍,一连几枪,杀得郑怀浑身是汗,气喘吁吁。张奎把银枪一摆,上来助阵,两个战那将战了二十余合。牛皋见二人渐渐招架不住,举双锏也上来助战。
三个战一个,还不是那将的对手。正在慌忙,那将托地把马一拎,跳出圈子外,叫声:“且歇!”。三人收住了兵器,只是气喘。这时那将背后转出一匹马,马上正是杨再兴。杨再兴指着那将笑道:“此将非别,乃开平王之后,姓高名宠。是我师兄,一直在红桃山落草。目下听见小弟说朝廷被困牛头山,奉母命前来保驾,刚才不教我出来,说特来献献武艺。”,牛皋大喜,叫声:“好兄弟!你既有这般本事,就作我哥哥也好,何不早说!”,当时就与高宠、杨再兴并了队伍,在营中结为兄弟,用了酒饭。高宠、杨再兴就在前头开路,牛皋同郑怀、张奎押后,催兵前进,望牛头山进发。
且说粘罕大兵已到,宗弼接着,将追击康王之事说了一遍。兀术道:“如今康王同岳南蛮在山上,我军只分兵困住此山,绝了他的粮响,怕不饿死?”,遂分拨众狼主,四方八处扎住大营。六七十万大兵,已经团团围住牛头山,真个水泄不通。岳飞闻报,好不心焦!
且说牛皋等在路上非止一日,已到牛头山。高宠望见番营已经连络十余里,便向牛皋道:“小弟在前冲开营盘,兄长等保住粮草,一齐杀入。”牛皋便叫郑怀、张奎左右辅翼,自己管住中军军粮,杨再兴押后。但见高宠一马当先,大叫:“高将军来踹营了!”,拍马挺枪,冲入番营。牛皋等万余将士见他如此,个个奋勇冲天,不顾生死踹营而来!
各位,须知上次牛皋三百人闯营成功,那是宗弼故意放走,并不曾十分阻挡。如今牛皋虽然身边添了许多兵将,但番营几十万大军也是列阵已毕,哪能容他轻易上山?欲知这一番闯营可能成功?我等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