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势如水火
半晌,他朝身旁的陈律师说:“不好意思陈先生,让您笑话了。”
陈邵东过去打的遗产争夺案不说上千也有好几百,各式各样争名夺利、家庭纠纷的场面早就司空见惯。此刻他十分知情趣的说:“既然纪老先生还有事没和家人交代,那我先走了。您想好了,随时可以打给电话给我。”
纪明德点点头,交代了佣人送陈邵东出去。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面前的一圈子女,最后落在了哭的泣不成声的徐颖身上。凝结了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
“颖颖,你过来。”
徐颖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叫她。这么多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
在儿子的鼓励下,徐颖走了过去,纪明德将她拉坐到身边,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
迟疑了好久,他说:“当年的事,对不起。”
徐颖又一愣,眼泪更是滚滚而落。
尽管极细微,乔暖却敏感的注意到了身旁周晓蓉脸上,滑过的一丝嫉恨。
纪明德说:“东俊的死,当年真的很对不起你。只是我至今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做的……后来你产后抑郁,我却因为正与大哥争家业,就忽略了你的感受,真的对不起。”
这么多年的委屈如今终于发泄了出来,徐颖伏在了丈夫的膝盖上,哭的声嘶力竭。
乔暖站在一边,旁观着这一家人的悲欢离合。说实话,她猜不出谁说的是真话,谁又在撒谎。此刻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有两个字——寂寞。
她身为安止水的寂寞。尽管她肚子里有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身旁站在她孩子的父亲。纵然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人,但她仿佛是一个人,被遗弃在了荒凉的角落里。
所有人都称呼她为安小姐,可掩藏在安止水躯体下的乔暖,却无比的寂寞。
其他人纵使再委屈,身旁终归是有亲人相伴的。而她的亲人,又在哪儿?
“不好意思。”乔暖朝纪南弦说:“我有点不舒服,想上楼休息。”
纪南弦刚想回答,周晓蓉却插进来:“我陪你上去吧。”她说的很急,似乎并不想面对眼前这夫妻情深的一幕。
乔暖犹豫了一下,“谢谢婆婆。”
周晓蓉扶着她的手,刚走了两步,身后的徐颖却忽然发难:“既然大家今天要摊开来说清楚,有些人又何必急着走?”
周晓蓉唇颤了颤,转过身:“太太想摊开来说什么?”
徐颖说:“难得今天一家人聚的这么齐,以后北笙、南弦各忙各的,西妍学校事又多,只怕也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老爷的身体不好,以后会发生什么也很难说。不如今天就选一个合适的方法,将纪问的继承问题交代清楚了也好。”
“老爷身体还朗健着,你竟然说这样的话!你这不是咒老爷吗?”周晓蓉愤然。
“周晓蓉你何必装!你不是最希望老爷……。”
“大妈,你说话放尊重些。”纪南弦冷声打断她,扶住孱孱欲倒的母亲。
“咳、咳、咳、咳……。”或许是被刚刚徐颖的控诉与眼泪震动了,面对此刻的针锋相对,纪明德竟意外的沉默了。
喝下佣人送上的一杯热茶,他靠上了身后的沙发,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交代清楚了也好。”他缓缓说。
简单的一句话,却立刻令现场所有人心中的警铃大震。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向他,空气中仿佛绷着一根紧紧的弦,充斥着剑拔弩张的不安。
纪明德睁开眼,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灰白了一大片。眼角边横竖丛生了许多皱纹,看上去十分的沧桑疲惫。
他目光朝面前的一圈人扫视了一边,最后落在了一旁的乔暖和悦溪身上。凝视了几秒,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
“明德……。”徐颖叫他,他这才像是蓦然惊醒了一般。
他收回目光,看向纪北笙,说:“北笙,虽然你这次做的事实在有些混账,但——我看在你枉死哥哥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了。”
纪北笙一怔,徐颖赶紧说:“愣着干什么?快谢谢你爸爸啊!”
纪北笙别别扭扭的说:“谢谢爸爸。”
乔暖在身下捉住纪南弦的手,然后握住。他拳心绷得很紧,仿佛用尽了全力一般,一片冰凉。
她当然明白他的不甘心。这段时间他为了搜集纪北笙的证据,辛苦的一两个星期都未曾好好合眼休息。好不容易就快要成功了,却不料被徐颖一招苦肉计彻底翻盘。
不仅报不了杜浩的仇,还使得母亲惹火上身。真真是始料未及。
“至于纪问的继承问题,我也已经想好了。”纪明德说:“如今我年纪大了,也没多长时间好活了。年轻的时候总是很有冲劲,想干一番大事业。可真到了老了的时候才发现,一家人团团圆圆,才是最重要的事。”
“……。”
“悦溪和止水都怀了孩子,估计生产的时间也差不多,我也不想再费心挑了。到时候谁先生下长孙,我再来决定纪问的继承权。
“什么?”纪北笙不可置信的朝前走了一步。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父亲竟会以这样草率的方式来决定纪问的归属?他们两家势如水火了这么多年,到头来的成败竟要用一个孩子来决定?这也太可笑了!
不料徐颖却拉住他,笑容很深:“全凭老爷说的做主。”
纪明德看向周晓蓉:“你们觉得呢?”
周晓蓉刚想说话,纪南弦却拉住她:“我们没什么意见。”
纪明德神色舒展开,难得的露出了一抹轻松:“那好,今天的事就先到这儿了吧。大家估计都累了,各自回房休息吧。”
一进房间,乔暖跌坐到床上,脸色惨白,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纪南弦倒了一杯热茶给她,笑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乔暖抬头看向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没有说出口。他却很快就猜到了她的想法:“是不是觉得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