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杀鸡这事儿吴尚荣还真没干过。
这两年都是梅子送来鸡，然后就帮着杀了。
吴尚荣今天要单独干这活儿，他真有点儿发怵，可看着三个儿子寄予期待的目光，他绝不能让儿子们失望，今天这活儿他必须得干漂亮了。
“好，一会儿吃完饭，咱们把鸡杀了。”吴尚荣安排道：“老大，一会儿你烧一锅开水，杀好了鸡，你们哥仨儿退鸡毛。”
张丽娥看看老公，问道：“行吗？”
“行。”吴尚荣强打起自信：“行啊，放心吧。”
“以前都是他梅姨干这活儿，我怕他爸……”姥姥道。
一听丈母娘这话，吴尚荣更得强打起自信了，“没问题，放心好了。”
“要不让老三去把梅姨叫过来。”张丽娥道。
吴尚荣有点儿不高兴了，这一家子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看着一家人都放下了碗筷。
“吃完饭了吗？走，吃完跟爸杀鸡去。”吴尚荣得给大家看看，这活儿他能干。
吴彦军抹抹嘴，“吃完了爸，杀鸡去了，晚上吃鸡肉喽。”
“这小子。”张丽娥道：“中午饭刚抹完嘴，又盼着吃晚上的了。”
吴彦军嘿嘿一笑，“因为有肉啊。”
吴尚荣率领着他的三个大儿子来到院中。
吴尚荣盯着扣在筐里的大公鸡看，呵，这公鸡的长相够气派的，头顶红冠，一身彩色羽毛，神气十足的一只大公鸡。不过一会儿就要被宰了，晚上就被全家人吃进肚子里了。
吴尚荣心情有点儿复杂，复杂的倒不是对这只公鸡命运的感慨，而是自己是否真的能操刀杀死一只活的壮实的大公鸡。
“爸。”吴彦军看他爸一直盯着笼子看，问道：“爸，把它抓出来吧？”
吴尚荣自言自语道：“你说这鸡饿了这半天了，怎么还这么精神？”
吴彦章笑，“要不再等等，等它饿死。”
吴尚荣突然敏感了，抬眼瞪二儿子，“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怕了？”
“瞧爸说的。”吴彦章嘿嘿一笑，“爸怎么会怕呢？爸杀一头牛都没问题，这小小的公鸡不在话下。”
吴彦明道：“我把它抓出来。三儿，你去拿刀去。”
“好嘞。”吴彦军跑去准备刀具。
吴尚荣没有退路，被三个儿子架到阵前，这公鸡他是不杀也得杀了。说实话，他倒真希望公鸡自己饿死，省得他亲自动刀了。
“爸，刀来了。”
吴尚荣看着三儿子递过来的刀，“先放那儿。”
吴彦明已经把公鸡抓出来了，“爸，在哪儿弄啊？”
“你们谁去烧开水？”吴尚荣问。
“哦，我都忘了。”吴彦明把公鸡递给吴彦章，“拿好。我去烧水。”
吴彦章抱着公鸡，问：“爸，在哪儿弄啊？”
“就在那边吧。”吴尚荣指了个地方。
吴彦章把公鸡抱到指定地点，吴彦军把刀拿过来。
“给，爸。”吴彦章把公鸡递给吴尚荣。
吴尚荣真不想接过来，他要亲手宰杀一只公鸡，他实实在在没想过啊。
“对了，我看梅姨都是把鸡脚先捆起来，然后用脚踩住鸡的翅膀，一只手拿刀，一只手掰着鸡的头……”吴彦章开始详解梅姨杀鸡的过程。
“不用你教我，我知道。”吴尚荣斜了二儿子一眼。
吴尚荣也看过梅子是怎么杀鸡的，跟二儿子刚刚描述得差不多，得了，他今天就照猫画虎了依葫芦画瓢了。
吴尚荣把公鸡接过手来。
这只公鸡真是壮实，抖擞着冠子，两只眼睛睁圆了盯着吴尚荣，看得吴尚荣心里惊了一下，差点儿松了手。
吴尚荣定定神，学着她梅姨的样子，把两个鸡翅合拢踩在一只脚下。
公鸡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即将被宰的命运，全身都在挣扎，两只强有力的爪子凌空乱扑。
“三儿，踩住它的脚。”吴尚荣命令道。
吴彦军鼓起勇气，努力控制住公鸡的双脚。
“刀！”吴尚荣道。
吴彦军把刀递在亲爸手里。
吴彦章转身跑去找大盆，准备退鸡毛。
就在吴尚荣学着他们梅姨的样子，把刀割到鸡脖子上的时候，公鸡拼出全身力气想挣脱吴尚荣父子的束缚。
吴尚荣的手抖了又抖，他真有点儿下不去手了。
“爸，快点儿呀。”吴彦军催道，“给它来一刀呀。”
吴尚荣被儿子一催，也急了，他闭着眼在鸡脖子上狠狠来了一刀，至于割在哪儿了，他全然没注意。
一刀下去后，吴尚荣的手彻底软了，刀扔在了地上。
吴彦军看爸放下了刀，以为杀好了，松开了公鸡的双脚。
吴尚荣也松了口气，大冷天的汗都下来了。总算完成任务了，没有辜负儿子们的期望。
就在吴尚荣松了劲儿的时候，大公鸡扑棱一下飞逃出了他的手。
吴尚荣愣了，鸡脖子上明明都流血了，怎么？怎么还跑上了？
“爸！”吴彦军喊道：“爸！鸡没死！”
吴彦章和吴彦明跑出来看，割破脖子的公鸡在院子里疯了一样跑着，血甩得四处都是。
“抓住它！”
“在那儿呢！”
“把它赶过来！”
……
吴尚荣看院子里飞腾着的公鸡和三个儿子，他刚刚拿过刀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杀鸡这活儿他是真干不了啊。
可这，这怎么办？
姥姥姥爷和张丽娥在屋里看着爷儿四个，哭笑不得。
院子里的响闹惊动了范伯范婶。
范婶含着一只烟走过来，“哟，这是怎么了？”
“范婶，鸡跑了。”
“鸡又活了。”
“鸡没死。”
“杀了，又活了。”
范婶吐了口烟，望了一眼站在窗下的吴尚荣，她已经了解了。
吴彦章手疾眼快，抓住了公鸡的翅膀。
“还拿那筐把它扣起来。”范婶道。
公鸡被扣在筐里，失控的场面终于安静下来。
范婶笑，“老吴哪儿下得了这手啊。”
吴尚荣心说：可不是吗，手现在还抖呢。
范婶把烟含在嘴里，撸了撸袖子。走近扣公鸡的竹筐，“咕咕咕咕”。
这声音像是给了公鸡心灵的安抚。
公鸡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范婶轻松抓在了手里。
范婶蹲身，一脚踩着鸡翅膀，一脚踩着鸡爪子。
“嗯。”范婶伸手。
吴彦明忙把刀递到范婶手里。
只见范婶右手拿住鸡头，左手缓缓狠下一刀，鲜血从鸡脖子上汩汩流出。范婶没有松手，公鸡一直在她脚下抽搐，直到一动不动。
吴尚荣摇头，自叹不如。
范婶抬起手指夹住香烟，弹落了一小段烟灰。
“行了，没事了。”范婶拍拍身上的灰，放下袖子，吐着烟圈走了。
吴尚荣看三个儿子齐齐望向自己，脸面上有些窘。
“你们愣着干吗？退毛呀！”吴尚荣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