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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纨雪柳映参差

看着萧毅虽然满脸狐疑,到底还是急追未央而去,乌兰若在挥刀迎击敌人之时低声吩咐渐回另带十名宿卫继续跟上“夫人”,要领依然不变:只能围堵拦截,不得伤人性命!

却说萧毅单骑追上未央,二话不说先问她是否知道自己中毒之事。未央看他面色凝重,显见十分担心,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因为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所中的毒是不是乌央,更不知道这种毒会有何种症状。若说轻了,恐萧毅不信;若说重了,又怕他劝说自己留下。

就在这犹豫的当儿,她已在脑子里把乌兰若说过的几句话飞快地解析了一遍:

“我向我师父起过誓,学习药草一为救人,二为防身,绝不使毒害人!”相信他再心狠手辣,也不敢拿师父开玩笑吧?!

“实话实说,你打算怎样把柳城和你自己一并交给我?”难道他希望到头来得到的是自己的尸体吗?

“其实并无大碍,想是你确实思虑太过……”他既要她不必思虑太过,她又何须庸人自扰?

“你别看它长得好看,它的地下茎却是至寒毒药。人畜一旦误食,必定体寒而死,无药可救!”体寒而死吗?那他为何只说“毒发”,绝不提“身亡”?可见就算她中的是乌央之毒,它的毒性未必能致人于死地。

哼,他那些张口就来的鬼话骗骗不知内情的萧毅尚可,骗她?休想!

萧毅早知未央跟着高人学过医术,如今看她神色如常,联想一下乌兰若说这番话的动机,立即便确信他所谓的“今晚毒发”纯属危言耸听,当下不再做他想,同着未央一起马不停蹄地向南奔去。

岂料等他们进入乌桓山半个时辰之后,夜幕渐渐降临,正在疾驰的未央突觉有凉气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顷刻把她包成一个冰团,冻得她接连打了几个激灵,险些从马上坠落,一声“好冷”不由自主地从“格格”打颤的牙齿缝中溢出。

在她心中暗道“不好,原来他说的竟是真的”,紧随其后的萧毅已听到“好冷”两个字,急忙上前与她并排紧挨,单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紧张地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下来歇息一会儿?”

未央在遍体生寒的一瞬间,对乌兰若的恨意油然而生,因此绝不肯在乌桓的土地上再多停留哪怕一分一秒的功夫。只因牙齿格格作响,她连话都说不齐全,只能紧紧握一下萧毅的手,简单说个“走”字,俯下身子伸出双手去抱马脖子,一来为了取点暖意,二来可以避免落马。

萧毅在碰到她手时已情知有异,又听她话意坚决,当即一伸手臂将她抱到自己的马上,小声说“得罪!靠近我可以暖和一点,你坚持一下,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入关了”,然后猛踢马腹,只恨它肋下没生出双翼,不能早一点飞回关内。

未央此时只觉浑身上下比萧毅身穿的铁甲还要冰冷,就算受本能驱使紧靠在他身上,奈何她的寒凉是自体内源源不断生成,这样的权宜之计根夲毫无用处,故而在他再次焦急询问时,痛苦难忍的未央终于决定用毒针偷偷刺入自身几处大穴,利用身体的麻痹来减轻对寒冷的感觉!

鉴于她以前不管对人还是对己都没有下过这么重的针毒,谨慎起见,她必须要与萧毅有言在先:“萧毅,你必须向我保证,无论我出现什么意外,你都要带我回汉朝,决不能把我留在乌桓!”

月影淡去,东方微白,预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来。渐渐便有几缕白冷的日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无声无息地覆上屋顶,给林中孤零零的小木屋更添了几分诡秘的寂静。

“怎样?”满面倦色的乌兰若在一箭开外的地方勒住赤焰,神色复杂地看看这座于他来说意义深远的小屋,稍带嘶哑的问询声里既有浓浓的倦意,又有难掩的焦虑。

渐回答道:“禀告大人,今天早上天快亮的时候,阿……夫人和那位汉朝将军骑在一匹马上出了圣山。虽然夫人脸色不好,他们并没有停下休息。属下看着离关口已经不远了,恐怕再近可能召来关里的汉军,所以吩咐兄弟们赶紧堵住他们的去路。不料我们刚一现身,离得最近的两个兄弟就被夫人的毒针射中了,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兄弟被那个汉朝将军刺伤。属下实在没法,只好放箭把他们的马射倒。那个将军看着暂时走不脱,就背着夫人躲到这里来了。”

乌兰若不置可否地听完渐回的简报,皱眉思索片刻之后便冲着木屋扬声说道:“公主殿下,没想到我们半年前在此结盟,半年后还能故地重游,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连老天都赞成你我之间的缘分。你既然是我乌兰若天命所归的夫人,耍脾气就要适可而止。如今障碍扫清,万事齐备,该是你我共掌乌桓的时候了。现在我来接你回去,你出来好吗?”

除了风过耳,别无他声。

乌兰若却似并不气馁,继续说道:“好吧,我承认当初对你不够信任是我错了,但我过后绝没有想过要利用你……当然,我也不想被任何人白白利用!乌力屠把自己的罪行公布于众,那是他做贼心虚,才捕风捉影不打自招。你该知道,虽然乌央和他所说的寒毒很像,但绝对是两码事,翠雀榖也根本不是乌央的克星。这世上除我之外,无人可解乌央之毒。另外,若非你遇刺在先,乌力屠怎会临时决定带你离开柳城?你以为鹿札之战是我挑起的吗?我告诉你,他的准备只会比我更充足!”

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

好说歹说都无效果,软硬兼施均告失败,乌兰若的语气里带了明显的怒意:“我好像还没顾上告诉公主殿下吧,这位萧将军的十位扈从被我留下来了。如果公主能以我乌桓为重,想着您还是乌桓夫人,我自然要待他们这些娘家人为座上宾。但若公主执意要和我恩断意绝,他们就是蓄意入侵我乌桓的敌人,我不杀他们没法向我的子民交代。当然,还有公主身边那位前程远大的萧将军,肯定只能魂归故里了!”

久等无果,令人胆寒的沉默。

就在渐回等人无措地低下头,生恐某个眼神让面色阴沉的主人更加恼羞成怒,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他冷静的声音骤然响起:“我知道公主殿下很清醒,所以听得见我说的每一句话,也完全能听懂我的意思。我还知道公主现在不见我,不仅仅是因为恨我入骨,主要是因为你怕我!当然,这世上因为怕我而恨我的人不在少数,多你一个也无妨。不过,因为害怕而恨人,那是懦夫的行为!你若不想被我瞧不起,马上出来让我给你解毒,然后我们光明正大地打一场。我保证,无论你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打我落马,我便放你走,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形同陌路,再不相扰!”

“扰”字甫落,屋里便突兀地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接着就听到萧毅惶急地大叫:“未央,你怎么了?”

未央?

她竟然是未央!?

原来她真的是她!

那么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就是当年的岚?

意想不到一直以来的猜测和怀疑竟在这个时刻得到了证实,乌兰若又惊又喜,顾不上多想,猛然从马背上腾身跃起,旋风般掠向小屋,直接用身体将门撞开。

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刹那间,他先是听到渐回的一声大喊“大人小心有诈”,急忙低头看时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已架上他的脖子,接着还未等他稳住身形,便觉浑身一麻,手中弯刀“当啷”落地,在身体软倒之前他只拼力说道“未央,我是……”,之后便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了。

一看异变突起,渐回等人无须号令,早已“呼啦啦”齐奔上前,将出现在门口的未央三人团团围住。

相对于对方人多势众的严以待阵,处于劣势的未央却显得十分悠闲。心知对方的几双眼睛都在死盯着萧毅手里不省人事的乌兰若,她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话的声音低沉得宛如窃窃私语:“相信你们都听见乌兰若大人刚才说的话了,现在他这样算是落马吧?”眼波在诸人脸上流过一圈,“当然,如果你们中间有人想当乌桓的新大人,就请再进一步!须知这位萧将军为了告慰十位扈从的英灵,很乐意杀了他手里的这个人!”

她此言一出,渐回等人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不过依然全身心戒备地攥紧手中的武器。

未央看这些人的反应果然如她所愿,心中暗喜,示意萧毅跟紧她,亦步亦趋地挪到赤焰旁边。

就在渐回等人以为她要翻身上马之际,她却突然大喝一声:“渐回,叫这些人速速后退,然后给我腾出两匹快马,送我们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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