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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言辨色绝处生

“有这等事?怎么不早说!”一听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乌兰若头脑中的乱麻瞬间经纬分明:

原来又是这个女人作祟!但凡她出招,无论牵连到谁,最终目标从来都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恰恰是他乌兰若明知输不起、所以不敢赌的女子!

“事情紧急,我们只能提前两天行动。延丹,你即刻出发到圣山统领那队突骑,明日凌晨我要在鹿札看到你们,若有延迟,从此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忽岩吉,你即刻前往岚城,叫丘立吾斯带人在一日之内赶来柳城接管防务,凡有不尊号令者,勿论兵勇平民,一律格杀无论;渐回,你去召集我们所有的宿卫,各自即刻出发,半个时辰后在城外松岗会合,随我一起赶到鹿札围场参加会猎!”

等三人先后出了帅帐,乌兰若才惊觉浑身凉意森森,原来不知何时他已汗湿重衣,内心深处的不祥预感越来越强烈,这种未曾体验的茫然和心惊在他翻身跃上赤焰的一刹那变得更加明晰:

阿凌,你一定要在鹿札好好的,等我去救你!

几个时辰后的鹿札围场又迎来一个血色黄昏。

随着乌力屠高大的身躯披着残阳渐行渐近,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他周身上下浮动,只看得未央心惊肉跳:那分明是一匹危险的猛兽在慢慢接近目标!

不过就算刹那间无数次逃跑的念头在她脑子里闪过,未央最终付诸于行动的还是强装笑脸迎上前,半是嗔怪半是撒娇地说:“大人,您这一天一夜都到哪里去了,叫阿凌好等!”

看未央神色如常迎了过来,却似闻到什么异味屏了一下呼吸,乌力屠眼皮下的肌肉不自觉地微微抽动几下,鹰隼一般的眼神胶在她的脸上一动不动,直到那张面孔因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热烈回应渐露失望神色,他才沉声问道:“阿凌,你有没有一个叫杨彦的哥哥!”

“有啊,他是我二哥,大人何以问起他来?”冷不丁听到亲人的名字被提起,未央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加掩饰的惊讶。

“他到柳城来找你了,难道你不知道?”看她惊讶的样子不像装假,乌力屠继续不动声色地“诱敌深入”。

“我二哥来找我了?真的吗?他在哪里?大人快带我去见他!”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未央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竟然都没去想一想她如今是什么人,杨彦又如何得知?

“不用你去见他,我把他带来了!”乌力屠干裂的嘴唇突然向两边扯开,泛出一个诡异的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裹,“忽”地一声扔到未央面前的地上,“磔磔”大笑,“你们兄妹两人好好叙叙旧吧!”

那包裹本来是从衣服上撕下的一块布,故而并无系带,这一掷之下自然散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立刻从里面蹦跳着滚了出来,一直滚到未央脚下。

而未央在看到布包掷来的一刹那间已警觉地向后一跃,又惊恐又狐疑地发问:“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乌力屠似乎十分享受她惊惧的反应,笑嘻嘻地捡起那颗人头,将它的脸正对上她的双目,好似害怕惊醒死人,语气轻柔地说:“我的忠勇可嘉的小宝贝儿,你别急着问问题。先给我好好看看,他是不是你的好二哥?

新鲜而浓重的血腥味冲鼻而来,瞬间流经未央的五脏六腑,使得她抑制不住地连连干呕,条件反射地将头扭向一边。

等恶心稍定后,未央才用眼睛的余光偷瞄一眼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只须这一眼,她立刻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连喘息声都无法均匀,只闭着眼睛尖叫:“我不看,你快拿走,他绝不是我二哥!”

乌力屠却并不打算放过她,大手按在她的头顶强行一拧,逼着她与那张头颅对视,阴森笑道:“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了,这个自称杨彦的人是汉朝来的细作,想要对我乌桓不利,所以我就把他活活削成碎片,一边削一边喂狼,最后只留下这个头颅给他妹妹做个念想。据说他在柳城还有个内应,暂时还不知道是谁。你一向聪明绝顶,可能猜到谜底?”

乌力屠强劲的大手在未央头上不断加力,似乎要将她的头颅也捏成碎片;描述杀人过程极尽残忍血腥,看似要刻意刺激她痛苦得几尽麻木的神经。未央却在他说到“谜底”二字的一瞬间清醒过来:

能躲在暗处给她这有力一击的,除了惯会借刀杀人的阿忧之外,还能有谁?

问题是,这次阿忧能借到乌力屠的刀,轻而易举地杀了与她相关的人,一方面的确是因为阿忧够阴险,另一方面也说明乌力屠对她的信任不够稳固。

既然不稳固,必定不安全!

照目前的情势看,不安全就意味着性命难保!

若她今日一着不慎,白白丢了性命,这越来越深的仇恨还指望谁去替她报?

所以,她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取得乌力屠的信任,之后才能做下一步的打算!

痛苦而冷静地考虑过后,未央强令自己从乌力屠手中抓过头颅,像是赏鉴艺术珍品一般细细打量,然后十分干脆地将它扔远,摇头说:“阿凌虽然与哥哥远隔千里,数年未见,但还不至于认错人,这个人我从没见过!”又似笑非笑地瞥乌力屠一眼,“只因有个细作和我的亲人同名同姓,便要把内应的罪名扣到我头上,我看天底下会这么捕风捉影的人,除了您的夫人再找不出第二个!您有这样一个心思细巧的夫人,可真是有福气!”

乌力屠被她这么意味深长地一瞥,一句玩笑话“我乌力屠的夫人自然是心思细巧,无人可及”将要冲口而出,却在最后一刻换成了“你要不是心中有鬼,为什么一开始反应那么强烈?”

尽管乌力屠的语气依然不善,但头顶上的重压明显减轻,未央趁机一昂头,不甘和倔强在眸子里交织:“看来大人还是不肯相信阿凌!既然如此,阿凌说什么都没用,就请大人动手吧!”

乌力屠的另一只手果真卡上未央纤细的脖颈,嗜血的口气让她从心底里打一个寒战:“你以为我舍不得要你命吗?我的手只要轻轻一动,就能扭断你的脖子,懂吗?你想叫我相信你,就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不要玩那些没用的楔样!”

未央眼中的泪适时涌了出来:“大人何必说得这样绝情!你们都是见惯了鲜血的大男人,坐在死人堆里大吃大喝是常事,但阿凌是个女人,怎么可能与你们一样?”口气一转,带上了娇嗔,“还说我反应强烈!大人怎么不拿个死人头扔到您那宝贝夫人眼前给她瞧瞧?我敢打赌,她要不被吓傻或者吓晕了,阿凌就把自己的头割给您!”

她这么一服软,就算语气不恭,乌力屠哪里还舍得深究,立即迎着她斜飞的眼风将她揽进怀里,贴着她耳朵暧昧地笑:“还是你有理,改天真要试一试!不过你不必担心,不管你叫我输什么,这个赌都一定是你赢!”手指在她的脖子上不住摩挲,“因为像你这么聪明的脑袋和美丽的脸蛋还是长在颈子上更合适,割下来可就太可惜了,所以就算她没被吓傻或者吓晕,她也一定得变成傻子或者晕死过去!这下你该满意了吧,我的宝贝夫人?”

“若非阿凌猜错,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您要给我除掉阿忧的机会了?”不露声色地抓住乌力屠试图深入的手指,未央脸上惑人的甜笑一闪即逝——在虚情假意的耳鬓厮磨中笑谈他人生死,原来她真是个心狠意狠的人!

但这也怪不得她,为了避免殃及更多的无辜之人,那个自寻死路的女人还是从此销声匿迹为好!

可惜,虽然乌力屠毫不勉强地答应了未央的要求,她并没能如愿以偿,只因还没等到她动手,阿忧就赶在她出现之前连同夏佳自动销声匿迹了!

虽然乌力屠一为哄未央高兴,二为证明自己并没有偷偷放水,几乎出动了围场所有兵勇四处搜寻。只是大家打着火把将鹿札翻了个底朝天,却哪里也找不到两个女人的踪影。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次日凌晨天光将至时,才有一个后知后觉的骑卫前来汇报:在大人从柳城回来之后,夫人曾经来到帐中等了他半个时辰。只因他一直没出现,夫人就说柳城有急事,她要立即赶回去,然后就带着夏佳匆匆忙忙地离开,估计这时候已经快到家了。夫人还专门叮嘱说,为了避免大人悬心,只要大人不问,无须提起此事。

乌桓夫人不辞而别了几个时辰,堂堂乌桓大人就要兴师动众连夜翻找,这样的架势哪里还像寻妻子,明明就是抓逃犯嘛!

当然,所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人家夫妻之间愿意玩玩捉迷藏,增加点生活情趣也未为不可,关键是这里面还搅和进了宠婢阿凌,这甜蜜的味道就难说纯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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