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24王府旧事8
“她撕了我的书,我一时没忍得住。”凌若雪言简意赅说着,她并不指望宸王会相信她,自打经历了小产施毒一事,日日受着腹中疼痛折磨,她早已无所畏惧,活着,不过是为了疼她爱她的家人。
“哦,只是一本书而已,你这么做,不觉得太大题小做了?”宸王凉凉说道,他实在好奇,忍不住想挑一挑她的底线。
“若是王爷觉得我做错了,要处罚我,就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凌若雪抬眸直视他,冷冷说道。或许她曾经对宸王抱有期待,然一切都已过去了。
那凄凉的一年,那重重的一脚,还有那一碗毒药,她的心早已凉透了。
“好,既然你这么大方的承认,不处罚你倒显得本王处事不公了,自己去李嬷嬷处领罚,去浣衣所呆上一个月。”宸王恼怒,冷声说道,狠狠剐了她一眼,揽着柳子悠走了。
袁紫妍斜睨着她,哼了一声,得意洋洋小跑着跟上了宸王脚步。
不知什么时候起,天上洋洋洒洒落起了雪,朵朵雪花飘落中,一抹纤细单薄的身影挺直了背脊走在湿漉漉的路上,雪水沾湿了她脚上单薄的绣鞋,一朵落雪落在她苍白的面容上,慢慢化开,冰凉一片。
“凌王妃,你,唉……”李嬷嬷蹙眉看着眼前沾满了雪儿的人,重重叹息着,领她到了浣衣所。
浣衣所,顾名思义,便是给府里主子洗衣裳之地,若是换做夏日,苦虽苦了些,忍忍也就过去了,可眼下正是深冬之际,洗的是主子们贵重厚实的冬装,洗衣的女又是那般刺骨冰凉,便是在这浣衣所呆了几年的婆子丫头尚捱不住。
李嬷嬷越想越觉得心疼,忍不住就湿了眼眶,凌老爷和凌夫人都是心善之人,为何他们的女儿却要受这些苦楚。
搬了张小板凳,凌若雪在浣衣所一众丫环婆子错愕的目光中,从容坐下,咬牙将红肿的手伸进冰凉的水中,利索的浆洗着衣物。
刺骨的凉意袭来,她忍不住一个哆嗦,却是咬紧了牙关,费力搓洗着手中衣物,红肿的手浸在冰凉的水中,早已冻得毫无知觉。
不多时,她额上已是沁出了丝丝汗珠,身上逐渐热乎起来,只那双浸在水里的手仍是毫无知觉。旁人悉悉索索的议论声皆被她刻意忽略,心中虽是一片凄凉,干涩的眼眶却流不出一滴泪水。
好不容易捱过半日,到了吃饭的时候,膳房的厨娘丫头们端来了一大桶冒着热气的白米饭,还有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骨头汤,一一分发给浣衣所的奴才们。
看到她,那分饭的厨娘竟是睨了她一眼,丢下一句话走了,“没有你的饭食,王爷吩咐了,不必理会你!”
于是乎,在一众丫鬟婆子鄙夷的目光中,凌若雪费力踩着皑皑白雪一步步走回碧落轩,自然迎接她的仍是满室的冷清。
换下湿透的绣鞋,她到后院就着昨日剩下的冷饭,为自己做了一份蛋炒饭,几口吃完,她复又踩着积雪赶到浣衣所。
饶是她已尽快赶到,这一来一回加上做饭的时辰,她仍是来迟了,在浣衣所管事的冷眼中,她无力看着眼前堆起那一大叠花花绿绿的薄纱锦缎。
“袁侍妾吩咐了,这些衣裳在柜子里放久了,有些发味,她让你好生浆洗浆洗。”
弯腰坐下,她无力的看着眼前成堆的夏季的衣裳,她想,或许她前世真的做下了十恶不赦之事,故而今世才要无故忍受此间种种磨难。
夜了,浣衣所其它奴才都领了晚饭吃完各自回屋休息去了,一抹纤细的身影仍埋首在一个大木盆前,费力搓洗着手中的衣物。
“凌王妃,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奴才来帮您洗。”李嬷嬷悄悄出现,忍痛劝慰着,伸手欲接过她手中衣物。
凌若雪摇摇头,“不必了,你去歇着吧。”李嬷嬷对她的好,她明白,也因为这样,她更不想连累她。
“可是,”李嬷嬷还欲坚持,凌若雪已是低下了头,手上不停忙活着。
李嬷嬷又是一阵叹息,默默起身走了。
很快,她却又折回来了,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王妃,你先吃点东西吧,厨房没剩下什么,奴才下了碗面,您将就着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凌若雪这次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整整一个下午的劳作,她早已饥肠辘辘,闻着面条的香味,她愈加饥饿难耐,遂接过碗,大口吃着面条,连着香浓的面汤,也是一滴不剩喝完了。
“李嬷嬷,多谢,你回去歇着吧。”
李嬷嬷走后,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奋战,她终是洗完了管事分给她的衣物,僵着身子起身,腰间酸疼难耐,她不得不一手轻轻拍着后腰,强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了碧落轩。
远远的,她看到碧落轩破旧的屋里泛着点点亮光,她一惊,脚下步伐稍顿,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走近。
“既然回来了,就进屋,鬼鬼祟祟作甚?”宸王带着怒气的声音传出,凌若雪心头一松,推门进屋。
无视狭小屋里宸王那高大的身躯,凌若雪径直走到后院,打水,然后瑞烧热水,自始至终,宸王始终冷冷看着,不说话也不离开。
烧好热水,凌若雪打了一盆热水泡手,又连着灌了几杯热水下肚,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不少,“不知王爷看够了没,若是看够了,就请回吧,我要休息了。”
宸王紧紧盯着清澈水面之下那双红肿皲皱的手,心中泛过一丝淡淡的疼惜,“为什么,为什么你求饶,若是你开口,本王立即免去对你的处罚。”
凌若雪觉得十分可笑,“我并未做错事,何需求饶?”
宸王侧眸看着这个倔强的女子,到了嘴边的饶过她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却是突然伸手将她拉近,恶狠狠吻上了她的唇,辗转肆虐着。
凌若雪大惊之下,奋力挣扎,宸王却突然推开了她,转身大步走出落雪园。
是夜,疲累至极的凌若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后腰阵阵酸疼伴着腹中剧痛双双折磨着她,脑中也是一片昏昏沉沉,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十分难受。
如此折腾了一夜,捱到清晨,她强撑着起身,随意煮了些东西吃下,复又踩着厚厚的积雪费力往浣衣所走去。
将将走出碧落轩没多远,突然,一阵眩晕袭来,脚下一软,她眼前一黑,颓然倒地,昏倒在苍茫雪地中。
醒来,入眼的是熟悉的素白帷帐,侧目,她看到床前立着一抹蓝色的身影,挣扎着起身,背对着她的男子听到动静,忙转身制止了她的动作。
“凌王妃,你正发着高烧,还是好生躺着吧,王爷吩咐,这几日你不用去浣衣所了。”
“知道了,多谢柳统领相告。”凌若雪应着,安心躺下。
柳子郁默默望着躺在床上单薄的女子,耳畔回想起大夫的话,面色不由一黯。凌王妃她只是发热,老夫给她开副药吃着,退热了就没事了。不过,王妃她身子受损十分严重,营养不良,加之疲累多度,需要好生调养啊,否则,定是要坏了根元啊。
“王妃,身子要紧,你切莫太过操劳,还需好生休养。”
凌若雪一愣,显是没料到柳子郁会说出这番话,“多谢柳统领关心。”
“王妃,药熬好了,趁热喝了吧。”李嬷嬷端了药碗从后院进来,担忧说着,老大夫的话她也听到了,只是,眼下这么个光景,凌王妃她如何能安生调养?
待她喝完药,李嬷嬷和柳子郁相继离开,凌若雪则又沉沉睡去。
她这一病便是在床上躺了整整六日,李嬷嬷每日送来饭菜汤药侍候她吃下,李月怜也多番来探望她。自然,柳子悠等人也是常客,不同的是,柳子悠总是摆出一副和善的面目嘘寒问暖着,而袁紫妍则是彻头彻尾的讨厌她,即便她躺在床上,仍是不忘好生讥讽嘲笑她一番。
只一人,宸王,却是不曾出现过,至少凌若雪醒着的时候并未见过他身影,反正凌若雪也不待见她,他不出现,她便安心养着。
身子康复之日,她复又来到浣衣所,奴才婆子们突然对她和善了不少,不再把大堆的衣物丢给她,发饭之时,也有了她的份,甚至她的饭菜要比他人丰盛了许多,管事嬷嬷还丢给她一副防水的手套,仅她一人有,也不知嬷嬷是从何处得来的。
她心中隐约猜到幕后做这一切的是何人,不过,既然他不愿挑明,她自也不愿深究,安心受着便是。
春暖花开之时,她终于在浣衣所呆足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疲累的日子,她的身子已是累极,这不,方得解脱的第一日,她便好好睡了个懒觉,直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舍得起身。
懒洋洋起身,她扯了被褥往院里晾晒,绿油油的草地上开出了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她满心欢喜拣了一些根茎长的采了,搁在屋里摆着。
原是简陋的屋里,摆了一束盛开的鲜花,多了一抹色彩,竟也是凭添了几分生气,瞧着心境也欢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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