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回乡之前(中)
朱翊钧特意匀出这样一个时间,自然是有事情要与高务实,这一点高务实已有心理准备,只是朱翊钧一开口,仍然吓了高务实一跳。
“务实,听你想造火器?”
因为半年多的“同窗之谊”,他二人之间的关系已经颇为亲密了。朱翊钧现在只在人前称呼高务实为高侍读,平时私底下早已习惯直呼其名。当然,直呼其名是因为高务实尚无表字,否则他肯定是称呼高务实的字。
高务实手中筷子一抖,差点把刚夹起来的一块羊肉掉到桌上。
好在他的演技早已经过多年的锻炼,立刻镇定下来,把头一抬,露出一脸诧异:“太子从何处听?”
朱翊钧不疑有他,顺口道:“我母妃宫中有个黄门,他有个堂兄在兵仗局当差,他是听他堂兄偶尔起,你给你京西的三慎园别院申请了协制军械的批文,司礼监和五军都督府都批了。”
高务实略微放心了下来,笑道:“原来是这件事,那倒是确有其事。”他只了这么半截,却故意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没点眼力价,而是刻意为之,因为他现在还不知道朱翊钧的态度,更不清楚隆庆与李贵妃是否知晓,以及万一知晓的话,他们又是什么态度,所以高务实需要从朱翊钧接下来的话里判断。
朱翊钧见高务实承认,马上道:“你还懂火器?”
“呃,臣喜杂学,这一点太子是知道的。”高务实先打了个埋伏,然后又道:“不过协制火器一事,倒也不是臣自己去办,此事来话长,不知太子可知臣大伯存庵公,他昔年曾提督操江,其麾下家丁之中有善制火器者……”遂将高捷当年之事,以及高翊的来历和所长简单的告知朱翊钧。
朱翊钧听罢,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事我看挺好……原先我都不知道北军的火器已经坏成这副模样,还是昨听了你的述职才知道那些三眼铳根本顶不得用,要不然你那个叫高珗的家丁头子这一次就要立大功了!”
高务实笑了一笑,没话。
朱翊钧想了想,又道:“你有心思帮朝廷造新式火铳是好事,如果到时候造出来,兵部他们能够验收的话,咱们不妨想法子劝父皇把那些三眼铳换掉。不过,你眼下马上要回乡参加童生试,最好还是不要太分心旁骛,须知你这次参考,可不光是关系到你自己,要是考得不好,连带我甚至父皇那边都有些面上无光。”
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院试三个阶段,全部考过才能获得生员资格,所以高务实这次回新郑,光考试的时间前后一拉就要四个月,如果算上提前回去的时间,这一去可能要长达半年才能回京。
高务实听朱翊钧这般嘱咐,也没有表什么决心,只是很平静地应了。
朱翊钧见了,就有些好奇,道:“我虽然这般叮嘱,却也不是觉得你考个生员能有多为难,你怎么却愁眉苦脸的?”
“臣倒不是忧心考试,而是忧心那火器。”高务实叹了口气,道:“臣这次去观政,发现那些火器如果都是真正合格的话,虽然威力偏弱,但其实也还可以一用,只是……明明都是通过验收的火器,其质量能够达到设计要求的也是十不足一。臣现在就是担心,将来就算设计出了新式火器,等各制造局造出来,只怕也未见得堪用。”
“对哦,为什么都是验收合格的火铳,其实却有那么多不堪用呢?”朱翊钧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这茬,皱眉道:“难道各级验收官员都在里头搞鬼?”
朱翊钧这个太子原先不懂什么人心险恶,奈何被高务实插了一脚之后,他现在有了观政的权力,每看一封奏疏和相应的内阁处理办法,因此渐渐地懂了一些,不再像以前那样真。
高务实心道:当然不止是验收官在搞鬼,实际上从材料选购到火器制造,从各级验收到分配储存,哪一个环节没有人搞鬼?
不过这话高务实肯定不会明,虽然眼下看起来是自己和朱翊钧在私下交流,可是周围也是有宦官侍候着的,谁知道这些人靠不靠得住?
他心里对朱翊钧得知自己“协造火器”一事本就生疑,李贵妃宫中的太监这么巧,就从自家堂兄口中得知自己在“造火器”,又这么巧给了朱翊钧?
要知道,冯保可是李贵妃手下最得宠的太监,以他在内廷的权势,李贵妃宫中的太监安排只怕都是经过他认可的吧?万一这件事根本就是冯保所探知,然后故意散布给朱翊钧乃至李贵妃和隆庆帝知晓的呢?
高务实自己就是个喜欢在幕后操纵事态发展的人,对于这种带着阴谋气息的事件有然的警惕,所以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只是巧合,他都不会轻忽。况且冯保自打前次被自己坑了一把之后,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在装孙子,这本就很不正常!
高务实可不觉得冯保这是真的怕了,真的放弃跟高家做对——历史上的冯保,权力欲极强,报复心也极强,他会因为被自己坑一次就低头认栽?绝不可能!
所以,高务实此刻只是苦笑着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臣也不上来,反正据臣这次的查访,无论是制造、运送、验收、仓储,各个环节的负责之人,都能找到理由推脱不关他们的事。臣当时听了,真是恨不得自己建个工场来造造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有试制样铳才能稳定质量,一旦大批量制造,就会出现那么多的问题……唉!”
高务实这话明显是个饵子,但朱翊钧哪里知道?可怜的太子殿下马上就被这句话提醒,眼前一亮,道:“诶?务实,你还别,你这个想法我觉得挺不错啊!”
朱翊钧着,兴奋起来,道:“下头那些人办事靠不住,咱们可以自己来啊!”
高务实听得一怔,心里叫苦:咱们?你等等,这事儿我来就行了,你老人家堂堂太子殿下,就不用插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