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叛逆

斯雷恩斯一座将塔达林的血肉放置于其中锻打的熔炉，原始，粗旷，同时也血迹斑斑，从中走出的塔达林风格大多一致，不过吉娜拉显然已经超出了这种可预料的范畴，在这多年的风波过后，雷曼能直觉的感受到吉娜拉身上的另一部分变化。

吉娜拉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了。

但是，这种捉摸不透不是阿拉纳克那种捉摸不透，不，雷曼在那名狡诈无比的升格者身上感受到的捉摸不透是因为阿拉纳克希望他人敬畏于他，而让别人敬畏的最好办法，就是不让对方摸透其形式，这是阿拉纳克让人捉摸不透的结果，也是原因。

这就导致了阿拉纳克玩弄权术简直比人类的政客强了不知道多少，但是……

但是吉娜拉给雷曼的感觉不同，吉娜拉现在给他的捉摸不透的感觉并不是吉娜拉希望他敬畏于她，而是一种更深层的东西，就好像在陷阱的深处还有陷阱，迷雾散去还有迷雾，在一瞬间，雷曼都怀疑眼前这货是不是纳鲁德伪装的了。

可是，奈特已经检查过了，作为专门承担歼灭作用的兵器，奈特在辨识萨尔那加这个问题上是不可能认错的，那么，眼前这个吉娜拉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是一种隐忍，雷曼甚至还能感到吉娜拉的体内流过一种钢铁一样的意志，这在他看来是很令人震惊的，因为他知道的吉娜拉胆小残忍而且贪婪，正是因为这样，她被阿拉纳克拿捏的死死的，一直作为阿拉纳克知道的绝对不会也不可能背叛的忠犬服务于阿拉纳克，钢铁意志这种东西，吉娜拉是没有的。

然而，雷曼现在却从这个停止腰板的吉娜拉身上感受到了意志这种东西…….

“你不是这十年间唯一改变的生物，年轻的……..，”吉娜拉震动着空气说到，说着说着停了一下，闪烁着血色灵光的眼睛如同警报装置一样扫了雷曼一圈，“………不管你是什么东西……”

“人类。”雷曼微笑着回答。

“你这么说你自己相信么，”吉娜拉的语气中被简直溢出的讥讽填满，“如果说以前我还会被你骗到的话，现在……隔着力场我都能感受的到你体内澎湃的力量，那种危险的气息，你体内的能量辐射出的阴影足以让任何一个塔达林感到恐惧，你居然称呼自己为一个人类？”

“哦，你说这个？”

说罢，雷曼随意的抬起左手，指向旁边的墙壁，掌心的生物组织瞬间展开，露出一个细小的空洞，心脏中的太阳碎片骤然剧烈的燃烧了一下，微型的人造太阳瞬间输出的能量从雷曼的手掌上喷出，直接将墙壁烧出了一个孔洞，在那个空洞，岩浆一般融化的金属发出恐怖的声音，滴落在地板上。

吉娜拉一下子就认出了那种灼热的能源，她眼中的灵能火焰如同风中的火烛一样疯狂的跳动了起来，之前的淡定和坚韧消失不见，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疯子！这是彻头彻尾的疯狂！你居然在自己的体内，在心脏里安装了太阳碎片？！你疯了么？！那东西有多不稳定你不知道？！一旦爆炸你连灰都不会剩？！”

看着在那疯狂叫喊的吉娃娃，雷曼收回左手，四根手指收拢，留着小指竖起，缓缓的将小指伸到耳朵里轻轻的抠了抠，看着吉娜拉的眼睛认真的说到：

“我说，别试探了，我也没时间跟你玩试探游戏了，接下来我想跟你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过有一点你说的对，我现在是和普通人类走的有点远，不方便的事情也是不少的…….”

“哦？都有什么呢？”眼看着雷曼戳破她刚刚装出来的惊讶，吉娜拉立刻换回了之前的淡定，随口甩了一句。

雷曼直视着吉娜拉的眼睛，非常认真的将刚刚抠了耳朵的小指拿到自己眼前看了看，然后伸出去给吉娜拉看，同时回答到：

“我现在，已经彻底没有耳屎可以抠了，这是一件非常悲伤的事情。”

吉娜拉楞在原地，呆了好一会，然后才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等到笑声逐渐平息的时候，这位塔达林的前升格者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一直认为自己是人类，因为一直以人类的标准唯心的要求自己，这就是你的？让人感到奇怪，不过不是不能接受，好，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能帮助你。”

“酬劳，或者说代价是什么？”

雷曼的问题问出来了，吉娜拉却没有着急回答，她抛出的是一段咋一听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既然自认为人类，你应当知道人类花在维持肉体上的时间有多少，你有没有意识到，星灵是不需要花时间维持自己的肉体的，我们不需要进食，不需要饮水，我们不需要为了维持肉体而花费任何时间，你可知道那些和人类相比多出来的时间，对于星灵来说是一种福音，对于塔达林来说却是一种诅咒…….”

“时间是宇宙中唯一真正有意义的资源，正是因为不需要花时间维持肉体，星灵才能将大把的时间集中在其他领域，也因此能进步飞快，也正因为如此，星灵才将绝大部分的精力都集中在对外探索上…..但是塔达林呢，我们没有其他领域，我们的领域只有一个，我们的时间只能投入在一个领域上---战争…..”

“无论是对内的争斗，还是对外的劫掠，我们没有技术人员，没有政治，甚至可以说没有文化，我们只有两样东西---杀戮和宗教，这样的塔达林……..”

“你想拯救塔达林？”雷曼忽然打断了吉娜拉，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他知道，在他演算过的时间线上，阿拉纳克最后拒绝了阿塔尼斯的招揽，带着自己的族人去开拓新的未来了，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未来，但是现在听来，怎么吉娜拉也有点这个意思。

可是吧，这世界上充满了惊喜，下一秒，吉娜拉的话语就彻底的打碎了雷曼的猜测，这位塔达林的升格者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拯救塔达林？开什么玩笑？我对他们有什么责任？为什么要拯救他们？能不能不要逗我发笑，塔达林之间可没有那种软弱的情谊，不，我才不想拯救什么塔达林，我想改变的只有我自己罢了，我要离开这个该死的没有未来的族群和那些没有脑子的蠢货。”

“哦呀？你想违反黑暗之神的教义？”雷曼震惊之余玩味的看着吉娜拉。

“就像我说的，只有蠢货才会遵守黑暗之神的教义，就像我以前一样，”吉娜拉眼睛里的光焰闪了闪，雷曼觉得如果这家伙有眼珠子的话，一定是在翻白眼，“仔细想想吧，黑暗之神的教义连最基本的逻辑都没有---黑暗之神宣扬的是腐朽世界的终结，宣扬塔达林将作为破灭的先锋以及新世界神选者，但是就像我之前说的，塔达林的领域只有一个，那就是战争，那么在一个已经被终结的世界里，我们要和谁开战呢，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宇宙中，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真是没料到，你会有想到这么深的东西…..”雷曼佩服的看着吉娜拉。

“这都得谢谢你，”吉娜拉抬起头看着雷曼，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冷嘲热讽，倒是透露出令人难以置信的真诚，“因为你十年前的捣乱，塔达林乱成一团，在混乱中，阿拉纳克不知怎么回事和大领主结成了共同阵线，而我则被彻底的抛弃，来到了宇宙舰队弄了个闲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有时间做一些大多数塔达林因为生命时时刻刻都受到威胁所以没时间做的事情---思考。”

“所以，你想要什么，你要脱离塔达林？然后呢？”

“和你一样的东西，”吉娜拉紧盯着雷曼，“与艾蒙为敌。”

“这可真奇怪了，我以为你刚说了你并不想为你的族人做什么。”

“谁说与艾蒙为敌是为了帮助我的族人，如果成为奈拉奇姆有好处，我就是奈拉奇姆，如果回归艾尔有好处，我就是艾尔星灵，”说着，吉娜拉眼中的光焰在雷曼眼前先是变成了绿色，然后又变成了淡蓝色，“我才不管我那些愚蠢的族人会怎么样，与艾蒙为敌除了为自己复仇之外，也只有一个目的…….”

“目的是？”

“时间，我的好雷曼，时间……”

吉娜拉看着雷曼，深沉的说到。

与此同时，在归乡号的格纳库中，盲眼的修女卡迪珍娜忽然的猛的转过头，一直紧闭的眼睛骤然展开，露出里面全是眼白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雷曼和吉娜拉所在的方向，但是很快，卡迪珍娜便摇了摇头，重新闭上了眼睛。

错觉么？----盲眼的修女想到。

“时间？”

“时间，雷曼，时间，我想要，无穷无尽的时间，我要永恒。”

在吉娜拉的背后，看不见的时空中，巨大的阴影抖动着翅膀，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的身影在象征着时光的黑水中搅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