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我知晓朝政变换莫测,可我从不知已经到了这般严峻的时刻。”讪讪说着,想起李承乾那日要着我出宫的景况,心里渐渐明了起来。只是仍有疑虑,李泰如今的锋芒,难道也是恪哥意料中的事情么?那武才人见我郁结难解,她反而笑着轻语宽慰我道:“姐姐也无须忧心,这太子当了这些年也是有追随者的。况且依阿武看即使皇上废立太子也不会立魏王的。这段时间在宫里走动,见晓他太过于张狂不知收敛,虽也笼络了些朝臣可大多不是真心跟随他的。平日里不过舞文弄墨,魏王成不了气候。”

我听得这一段似有因由的话,再看阿武神色笃定。这才又一次真切清楚自己这些年在宫里是白过了。心里忧戚,也就多语了:“那依才人的观察,谁才有机会?”

“论心智论手腕,阿武只看中一人。”她高深莫测般,轻微执过我的手在我掌心中比划着,我隐约辨别,蓦然抽回手,不解:“若才人是指嫡亲皇子才有机会的话,这宫里人人都知晓除却太子与魏王剩下的是谁,可若按你说的心智手腕,想来是错了。他不过是无邪之人,心里单纯,莫说他不曾向往皇位即便是当上了也是心里会压抑的。”

阿武见我如此说,踱步绕到我身后,轻轻在我耳边说着:“姐姐对晋王了解有多少?姐姐真的见过晋王么?”

“我。。。。。。”脱口而出想要争辩,可转身见她神情淡然明阔时我又犹豫了。我真的了解李治么?这些年来,他还是那曾经唤我“小姐姐”的皇子么?思绪纷繁,我恼恨地闭上双眸只是摇头。阿武却不依不饶:“姐姐莫要逃避,阿武也闻之姐姐与晋王殿下亲近。想来,姐姐也是知晓我与晋王有情,所以阿武才如此斗胆与您说。”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连连摆手,我已不想再理会这些事情。只是这么,倒惹得阿武笑声连连:“我的好姐姐呀,原看您疏魏王亲晋王,想法是与我一样样的。如今看来,这宫里能够未雨绸缪,为着将来盘算的人只是我一人而已了。即使如此,阿武也无话可说,只望您别搅了阿武的局即好。”忽变的语气,直逼得我不能直视她灼灼其华的目光。可心里也明白,武才人找我闲聊是假警示才是真。这女子果真不简单,观人入微,想来野心不仅仅安然于皇上宠妃,自己与人对谈数句轻易妄言的想法如今想来实属笑话了。这般想着,我佯装困乏借口想让她离开。

“那姐姐好生休息了。”武才人稍稍欠身,也识趣地踢脚准备离开。可她走着却又停住脚步,缓缓道:“其实,若非身世血统,吴王倒也是个劲敌。只可惜,他不是皇后的血脉。阿武在民间时可是听得最多他勇闯敌营的事迹,总想真的见见这样的英雄就好。”微微叹息,她这才真的离开偏殿。如此留待我一人不得头绪的坐着,原来恪哥费尽心思的部署,到头来连一才人也可以轻易地轻视他。血统,难道就真的这么矜贵了么?抑或说,这太子的位置就这么吸引人了么?进宫多年,我总想不明白这些道理。

待到入夜,我躺在床上反反复复,心里总念着日头武才人说的话,犹如梦魇,直揪着我的心。她说的人,都与我有着或深或浅的渊源,该如何能让所有的人都相安无事呢?我无能为力,真切地难过。罢了,我侧过身子如是想着,自己无法顾全所有的人,那就唯有在利益冲突时全心全意护着最着意的那一个。人,想来都是自私的,我不必感到内疚不安。一遍遍劝慰自己,可心里就是难安,估摸又是睁眼到天明了。

这样浑噩过去的一夜,我的头总觉昏沉。吩咐了宫人进来伺候梳洗后,我恹恹地躺在长椅上,虽一人足够清净可就是难以舒怀。若果我能放下所有的心结,也许就能快乐一些。可话说是心结,又如何能简单的解开?正当我这么胡思乱想时,殿内渐进梳熟悉的脚步声,我连忙撑起身子朝来人道:“殿下。”

李承乾摆了摆手示意我仍躺下,徐步走到我跟前,坐在了圆凳上,瞧着我似乎有话要说。我侧起身子,缓缓问道:“殿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缄默良久才启齿:“果儿,我放你离开可好?”

不曾想李承乾会这么说,虽然先前他有令牌于我,可忽而又这么直接地告予我,我竟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出宫,是我一直以来的期盼,可真切摆在眼前心里却那么难过,心里想想,这一进宫门竟已经十年有余。许我木楞的神情逗引出了李承乾的情绪,他突然暴躁起来:“到底愿不愿意你可有句话?为何进宫以来你总是一副要死不死病恹恹的模样!若果心里不情愿为什么不说?若果心里想念为什么不言明?刚进东宫时我对你的凌辱要算也该算到李恪的头上,为什么你仍不真正地恨极他?你的不舍不愿走有多大成分是因为李恪?”

静静地听着他一系列断断续续的话语,那么烦操无奈,我已多年不曾见这么喜怒无常的他了。沉吟半晌:“殿下,您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何必装作糊涂?您明知果儿是极重情的人,即便曾经多么恼怒伤心,可一旦我的亲人惦记我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性命相抵。可这些与果儿愿不愿意出宫并无关系,果儿只是舍不下殿下,这么多年了,您在果儿心目中已经是一位极为重要的朋友,如今您身陷险境,果儿如何能走?多少人劝我的心能冷一点不要这么轻易被感动,可果儿做不到,若做到了就不是果儿了。这些日子,瞧着您忙里忙外,我隐隐约约知晓您要干的事情,本劝您莫要走险路可听着外面的言语,又觉得您只能如此去扞卫属于自己的东西。朝堂的事情,果儿当真不懂,可这般就离开,却是万万不能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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