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长帆万里
话说韩霜离开以后，齐信在青原山上遇到了叶帆。初见叶帆之时，只见他身形高瘦，穿一件皂青色长衫，剑眉星目，身后斜背一柄长剑。太阳穴上青筋隆起，显然是练家出身。而从他手掌上的老茁的位置可以推断出，此人必定是长期习武不辍，内力应当相当深厚。
齐信见此人行色匆忙，脸上有着急之色，便试探着问道：“这位兄台，青原山上到处尽皆是美景，你不思流连山水，驻足观望，却一幅东张西望，心急如焚的样子，倒不像你是来青原山中游玩，却像是你来这座山上寻人一般呢！”
叶帆见到齐信，只见此人身材粗壮然而却面色和善，叶帆顿觉眼前一亮，对齐信说道:“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我来这里确实是来寻人的。此时此刻，我哪里还有心情游览山色呢？我与舍妹失散多年，约定在这座山前的某处见面。这些年过去了，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是否还在人间。一想到不久后能与她重逢，我就兴奋不已，但是想到我可能再也见不到她，我又感到十分紧张。我一路上四处张望，逢人便仔细打探，只为能快些找到舍妹的消息，好尽早打消掉心中的疑虑，不意我的失魂落魄之态，竟被公子你看在了眼里。”
齐信对叶帆的遭遇感到有些同情，叹口气说道:“原来兄台竟有这么一段是非曲折的故事，我刚才竞然有些误会了兄台的意思。你既然在寻找令妹，不妨把令妹的特征说与我听，我刚才从山脚上一路走来，也遇到了不少人，这些人中间或许有令妹也未可知呢！”
叶帆抓了下后脑，努力让回忆灌溉自己的思维，这时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这个相同的画面，在一片宽阔的村庄内到处尸横遍野，低婑的房舍上枯黄的大门前溅上一道道鲜红的血迹，显得面目狰狞，喧闹的村庄被战争洗劫以后变得鸦雀无声，四处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这是叶帆离开村庄前一刻的场景，叶帆无数次在梦里见到这幕恐惧的画面，每想到这些叶帆都头痛欲裂，叶帆又看到父亲和母亲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他们的身上在流着血，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故作慈祥地朝自己和妹妹在挥着手，母亲眼中噙着泪珠，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和妹妹，舍不得挪开一眼，父亲嘴上还在说着什么，每当这个时候叶帆总是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好使自己能够记起父亲当时所说的话，然而回忆总会在此处戛然而止，只剩下父亲和母亲的模样在脑海中渐渐远去，而叶帆则牵着妹妹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开。
悲伤的回忆反而使叶帆的眼神更加地冷漠，叶帆想起了自己的妹妹，然后对齐信说道:“舍妹到今年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吧，自从十年之前与她分别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的样子，想必她已长得亭亭玉立了吧！”
齐信说道:“十七八岁的女子，我刚才从上山到现在倒见了有四五个呢，不知到她们之中有没有你的妹妹。”
叶帆说道:“你不妨都说出来让我听听，如果其中有我的妹妹我应该看得出来。”
齐信说道:“这第一个女子嘛，是我在刚上山的时候遇到的，只见她身穿一件粗布衣裳，提着一个小篮到青原溪里冼菜，小篮里装着一些青菜和几片猪肉，她身后还跟着一条白色的小狗，蹦蹦跳跳地追在她后面，不时地发出汪汪地叫声。这个姑娘体型长的有些微胖，脸上愁眉不展，眼角上还有些泪痕，她扎着一条大辫子，走路的时候目不斜视，只盯着脚上的路面看，然而奇怪地是，她走不了几步路，就回头往身后的村庄望一下，好像要跟谁在村里见面似的。”
齐信接着说道:“这第二个女子呀，是我在刚爬上山不久后遇到的。这个女子长的奇丑，真是让人看了一眼不想看第二眼。只见她满头黄发随意地披肩散落开来，乱糟糟地，也不知道拿根绳子捆扎一下，一口大龅牙黄不拉唧的，笑得时候完全露出来要吓死人，整个五官长得挤在一起，像是一颗皱缩着的核桃。已经长得如此怪异了，她却还不自知，还边登山边拿着面铜镜在那照，好像在她脸上有看不尽的风景，她不时地还擦擦胭脂抹抹口红补补妆，然而在我眼中看来，这纯粹是在浪费化妆品，起不到任何修饰美的作用。我知道怀疑她是令妹有些不礼貌，然而令人惊奇的是，她边走路还边在边左顾右盼，仿佛也在找什么人似的。我只想说登山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人真是扫兴，真是煞风景，当时我和我的同伴韩霜还边走路边取笑她长得丑呢！“
齐信又说道:“这第三个女子呀，是我在山腰的时候遇到的。当时跟她同行的有五名男子和三名女子，他们一群人也是一道在往上山的方向走。几名男子都穿着玄色道袍，看样子有三十多岁，两名女子比较显老，是粗布衣裳打扮，看样子有三四十岁，她们中间稍婑的一个人右手上还牵着一个小姑娘，这个小姑娘看样子有六七岁的样子，扎着两个马尾辨，一双眼睛在滴溜溜地乱转，看上去很活泼可爱的样子。这名女子穿着一条青色长裙，衣着光鲜，走在一行人的后面，脚步沉重，看上去好像有心事。当我和韩霜走到这群人中间时，他们马上停住脚步，互相交换着眼色，那位青衫女子还加快步伐，往我们这边靠近了一些距离，她好像有什么话要盘问我，然而她朝我望了几眼以后，欲言又止，终究没有问出口。我和韩霜感到这群人的行为有说不出的怪异，觉得他们中间必有蹊跷，赶紧加快步子甩开了他们。“
齐信接着说道:“离开这群人后，又走了一段路后，我遇到了第四个女子。她脸上涂着厚厚的**，嘴唇画的鲜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眉毛画得朝天竖起像是中了魔怔一般，她上身穿红色抹胸，下身穿红纱裤，外面披着一件红色披风，她的头上插着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发型梳理得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然而她全身上下流露出来的是廉价的庸脂俗粉的气息，倒让人觉得她像是从悦宾楼里出来卖的娼妓。她本来是坐在一顶红色的四人抬的小轿里的，突然就从小轿里钻出来了，叉着腰，指着抬轿的人破口大骂起来:‘你们怎么抬轿的，会不会抬轿啊，颠着姑奶奶我了。’说着这名姑娘晃了晃手臂，炫耀地对这群人说道：‘看到没有，这是魏公子送给我的手链，你们再没头没脑的做事，颠坏了我的手链，仔细我扒了你们的皮。’说着边欣赏着自己手上戴的手链，边又钻进了小轿里。然而我朝她的手臂上望了一下，在她手上戴着的，只不过是一条普通货色的手链而已，并不值得她这样珍惜。“
齐信说道:“离开小轿，快要到山顶的时候，我们看到了第五个女子，她好像是在与一群人打斗的样子，我没来得及细看，韩霜就拉着我的手走开了，还对我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恐怕她也看出来了，当时的处境非常危险。“
叶帆对齐信说道:“前面的这四个女子都不是舍妹，舍妹从小贪玩，曾被狗咬过，因此非常惧狗，不可能带狗出来洗菜。而且舍妹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长得机灵可爱，现如今长相再怎样变化应该也是如花似玉的模样，怎么可能长得奇丑无比？舍妹天真无邪，心地善良，不会像第三名女子那般拘谨惧生，也不会像第四名女子那样放浪形骸，倒是舍妹从小心高气傲，喜欢争强好胜，看模样反而与第五名女子相仿，不知公子能否指明道路，让我前去一探究竟？”
齐信说道:“我是在两个时辰前看到那名女子的，现在不知道她还在不在那里。你若想要寻找她，可以沿这条山路往山下走，遇到第一座凉亭的时候往左拐，走到分叉的路口再往右拐，她和那群人当时就在道路的尽头。”
叶帆对齐信说道:“多谢公子指点迷津，我叶帆今日无以为报，他日定当重谢。”
齐信对叶帆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叶公子还是赶紧去找到令妹要紧。”说完朝叶帆挥挥手。
叶帆朝齐信拱了拱手，然后转身朝山下走去。齐信目送着叶帆下山的背影离开，然后他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齐信与叶帆分别以后，独自一人回到了龙凤客栈。齐信抬头望了眼天空，日已西斜，又到了千家万户吃晚饭的时刻。在齐信回来的路上，有些人家已经开始张罗着做饭了，茅草房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好像在预示着一顿可口的饭菜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其乐融融的画面。想到这里，齐信的心中有些发堵，自己已经离开家里太长的时间了，好久没有坐下来陪父母们吃顿饭了。背景离乡需要面对的主要问题是投靠亲友和排斥反应，所谓的孝慈之道，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陪伴，如果夫妻都无法与对方的爹子婆子和谐相处，更遑论端茶倒水侍奉二老双亲。古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这是古人对父母所尽的孝道（根据夫妻双方是否愿意陪侍对方的爹子婆子，不孝可分为嫁人不孝、上门不孝、招赘不孝、入赘不孝四种类型），然而齐信为了追逐自己心中的梦想，却背井离乡，四海为家。“父亲的腰应该累的更弯了吧，母亲的头发恐怕又白了几根吧，儿子不在身边，不知道这些年他们过得好不好，若是他们生病了，没有儿子在身边侍奉汤药，端茶送水，不知道他们能否熬挺得住。”想着想着，齐信不禁抬眼看到了天空中的飞鸟，不知不觉中已经走进了龙凤客栈的大厅里面。
大厅里面人声鼎沸，有几张桌上已经有人点上美食开始吃起来了。齐信先走回自己的房间，叫来热水洗掉身上的风尘。洗完热水澡，齐信走出房门，正准备到大厅里去饱餐一顿，不料刚出门，在路上又碰到了韩霜。韩霜正挽着魏军的手，也要下来吃饭。齐信走到他们两人中间，撞开了韩霜的手，然后对韩霜说道:“子曰，“男女授受不亲”，韩霜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你不可与魏公子如此亲热，你要注意些影响啊！”魏军的手臂被撞的一阵酸麻，抬起手来就准备扇齐信耳光。齐信身手敏捷，快速的闪到一边，并抬起巨手往魏军的手臂上一推，显些把魏军推倒。魏军恼羞成怒，上前想找齐信打架，齐信摆出一个开拳式，大有“打就打，谁怕谁”的意思。韩霜见形势不妙，赶紧出来劝和。
韩霜对魏军说道:“魏公子，这个人叫齐信，是我的朋友，请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与他计较。”
魏军说道:“不跟他计较？凭什么呀？得罪了本公子就没有好果子吃，你给我等着。”魏军指着齐信说道。
齐信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声音洪亮，把魏军吓得打了个哆嗦。齐信大声地说道:“等着就等着，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