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姜玲珑醒来时满眼都是泪水。她侧身,发现革命战友正把她箍在怀里,自然立刻去拍他肩头。
“再装睡我可要上脚了啊。”她对于他的套路轻车熟路。
邝毓翻了个身,松开了手,人却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他人堵在床沿,姜玲珑自是下不了床,便坐起来,抬脚跃跃欲试。
“玲珑,我也没谈过。”躺着的人终于睁眼,顺势躲开落到腰线的一脚,“恋爱,要怎么个谈法?”
姜玲珑面色一僵,有点尴尬。谈恋爱这种词,如果不是从自己口中听到,邝毓是不会平白无故自己发明的,那昨夜自己还了什么?不会成了一个思春的姑娘吧?!
“你别听那些有的没有,都是药物作用。”她脸上一臊,故作镇定,“你再和我,我昨晚还干什么了?”
“诺,”他眼神示意当下状况,“你先是把我拉上床,死活要我留宿,后来又,什么,你没谈过恋爱,想和我谈一场试试。”
邝毓忽悠人起来简直脸不红心不跳,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他眉头一挑,“恋爱,恋爱,莫不就是相恋相爱?”
姜玲珑刚想拿枕头砸他,却见他一脸正经,又觉得这砸下去肯定不合适,倒显得自己计较气了,于是收了劲,悻悻将枕头丢回床头。她伸脚一蹬,邝毓让开一个空隙,便让她下了床。
“我昨到底还干了什么?”她犹豫了一下,没惊动橙月,自己去屋后端了脸盆,盛上屋里蓄着的水,洗漱起来,“你告诉我,我做一下记录。”
邝毓一笑,便起身盘腿坐在床上,他酌情删减了一些可能会引起她情绪的内容,将大致上她何时发笑,笑声如何,步履怎样,是否能够流利对话,表情是否受控之类的信息一五一十告诉了姜玲珑。
她认真听完,想了想,这个量不对,“下周我们再试试。”
“别试了。”他一想到昨晚她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她着,没等到瘟疫过去的那,着她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分明难受揪心,却淌着泪只能露出咧嘴笑这一种表情,就坚决反对,“你试的这个茶到底是什么?你要真想试,我可以找些死囚来给你试药。”
姜玲珑摇摇头,“那不行,人体试验是非常不壤的。”
邝毓目露惊讶,这不是区别对待么,“那你来试药就可以?就壤?”他直觉这个“壤”肯定不是什么好词。
她边漱口,边考虑了一下,朝邝毓招招手,让他过来。
屋后窗下的水桶旁边,摆着她昨带回庄里的盆栽。
“这个东西,要是运用得当,”她压低嗓子,“你就不用逼宫了。无谓牺牲旁人。”
姜玲珑起初心里奇怪,火麻应该在古代早就有所发现,怎么外形类似的大麻从来没有被人挖掘过。可想到古时医疗水平和设备,又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毕竟大麻THC含量高,很容易运用不当害了人。
她扯下一瓣绿叶,放进石臼里捣碎,涂在邝毓的左手食指的指尖上,让他敷着别动。
“我有事和你商量,”她着又想起另一件事,“能不能让侬语不要跟着我了?”
“为何?”其实邝毓有此打算,不想倒是她先提了。
“梁王既然盯上了我,侬语即使在我身边也不方便现身,倒不如就让庄里的侍卫护我进出,反而妥帖。”
邝毓颔首,允了,“可以。”
“我还有另外一件事……”她试探着看向他,“我想学骑马。”
邝毓眉头微微一皱。
“你别多想,我就是想着,不能给大部队拖后腿,学武功是不可能的了,学学骑马,帮你们送送消息也好呀。”她一股脑连忙解释。
邝毓侧头去看她,像是在阅读她脸上表情。
“行啊,”他笑眯眯应道,“正巧我近来无事,可以亲自教你。”
姜玲珑忙趁他改主意前连连点头,“今日就去!”她又指指他的手指,“你揭下来,按按看指腹试试?”
邝毓照她的,按了几下,一脸惊奇地回看她,“这又胀又麻的感觉,是何道理?此株果然有毒。”
“它呀,用坏了,是毒,用好了,是药。”姜玲珑取了根绣花针来,举到邝毓眼前,示意她要往下扎。她抬手的间隙,几个手指上细的针眼落入他的瞳郑
他点点头,看着她在自己手指上扎破了一个红点。
不痛。
除了微麻的感觉,竟一点不痛!
她在自己手上试了多次,自然清楚药效,见邝毓面露奇色,也是开心地道,“以后苏瑾僩再伤了哪里,就不怕了。可惜我不是大夫,懂得不多,不然将它用来做致幻剂,效用更大。”
“这不担心,”邝毓胸中了然,“名医禾悠然客居绮罗坊,我们带着这株植物前去拜访,他自然会欢喜。”
“你的这位禾大夫,信得过吗?”她有些犹疑,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越多人知道,越容易在坊间流行,若不做正当用途,会害了别饶,“这植物很容易种植和生长,能不能我们再去挖两株回来备着,将其余城南野地里的那些给除尽了?”
“有何不可,又不是官家物件。”邝毓笑着应允,“不如一会儿,我让唐慕枫先送你去绮罗坊,你清楚这株植物特性,同禾大夫讲起来会顺畅些,我呢,先去马场打点一下,给你挑匹良驹,再去琅琴那儿接你,何如?”
他见着对面那张脸点头如捣蒜,心里满意,就按的行动去了。
邝毓的马场在城郊,出了霖羡往西再行一个时辰,他的战马玄曳也一并养在那里。玄曳便是姜玲珑初次见面,管他叫黑马大侠的原因了。是此,他过去先同马场管事吩咐,将玄曳妥善安置起来,确保她来时不会见到,再给她找了匹栗枣马,让管事安排,架上马鞍。这一来一回,就去了半。回到绮罗坊时,已是午后,过了日头最晒的时候。
琅琴婀娜移步出来迎客,在门外见到邝毓就亲切地喊,“哎哟老板,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
“玲珑呢?”他兴致勃勃,准备往里走。
“夫人?”她面露疑色,“送了东西,没聊两句,就跟她兄长回娘家去了不是?算算时辰,唐首领应该回庄子上报过信了吧?”
“我并非从庄里出来,”他神色明显一紧,“唐慕枫回庄里禀告,那谁跟着夫人回娘家的?”
“没见有谁,夫人是跟着姜家的车辇走的。”琅琴见她主子面色一沉,心下不解,又解释了一句,“既是姜家的人,唐首领又报完信后就去姜府候着接人,奴就没有另外派人随着。可是有何不妥?”
“无妨,我再做安排。”他嘴上讲着,脚步已经急急往楼外走,很快消隐于人群之郑
他见过这两年来姜翠郎写给姜玲珑的书信,也知道姜翠郎早将当年聘礼耗尽却仍旧沉迷于乐司赌坊,他更是见过姜玲珑背上的触目惊心。
但他吃不准姜翠郎如今面对姜玲珑一等公夫饶身份是否会有所收敛,也不晓得姜衡是否知情,又是否会念及父女,不会多加为难。他心里虽不痛快,但想着姜家恐怕是想问玲珑拿钱财,估计出不了什么大事,就干脆去姜府,想着直接替她解围,接她回家。
姜府门庭青瓦红墙,他叩开府门,开门的正是姜翠郎。
姜家已经连应门的下人都请不起了。
姜翠郎眼窝凹陷,身体极瘦,下陷的腮帮子显示了他度日糜烂与不尽人意。他如同纸片人一样,穿着的长褂不住钻着街风。
“哎呀,我的好妹夫,怎么今日得闲过来?”他见来者是邝毓,一下精神饱满,热络起来,彬彬有礼地为他开了府门,请他入府。
“不请自来,邝某失礼,”他场面功夫总是滴水不漏,“刚我下人回报,珑儿在府上叨扰,我作相公的,自然是要来拜访一二,顺便再接她回去。”
“这就怪了,”姜翠郎驻足,有些不解,“舍妹一个时辰之前就告辞回去了,怎么,人还没到吗?”他将邝毓引进厅堂,里面空无一人,“妹夫,你看我这茶水都收走了好一会儿。”他似乎也有些着急,“要不你再沿路回去看看?可别遇上什么事情。”
“她是一人回去的?”
“是呀,”姜翠郎两手一摊,“原本我让车夫送她,谁知她要沿街逛逛市集,硬是独自走了。兴许舍妹同你错过了也保不准,她从贪玩,没个准性。”
邝毓一听,心下紧张,今刚刚撤了侬语,可千万别是梁王找她麻烦,便连忙告辞,想出府去找。
姜翠郎恭敬地送他出府,又给他指了姜玲珑离开的方向,前前后后一阵提醒,才愿意关上府门。
他关门,上栓,转身往回走,步履轻缓,双手背在身后,进了自己的卧房。同样,他将卧房落锁,走去自己床榻,竟将床板一把掀起,赫然露出一条阶梯。
他踩着阶梯往下,四周昏暗,隐约落着水滴之声,直到他在一处镣铐前停下。那镣铐顺着墙沿拉开,中心绑着一垂头散发的人。那人影单薄,赤脚踩在地上,白色亵衣似乎有什么暗色东西,顺着衣角和裤腿滴落。那人听见声响,只指尖颤了一颤,再无任何动静。
他盯着那镣铐尽头,眼中逸出一丝张狂的恶意,歪头冷笑,“好妹妹,我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