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旧报纸里的狂草
除了“清江居士”一枚,再无其他盖章。
江凌云不再理会,转而研究字迹、笔法。
狂草由今草演化而来,鉴赏狂草,最是不能浮于表面,如看西洋画,其中隐喻、意境,更为重要。
历史上,狂草的代表人物,各有千秋,笔下真迹,各不相同。
有的讲究气势为先,波谲云诡,一气呵成。
有人讲究肆意豪迈,恰似枯藤游蛇。
也有雄浑壮丽的、有翩然出尘的、有以画技入书法的…
“奇怪…”
江凌云却是大皱眉头。
眼前这副狂草,与常见的任何一样都不相同。
整幅字布局得体,对称均匀,似乎下笔前用尽心思,偏偏一笔一划,又浑然天成,看不出丝毫打磨的痕迹。
亦正亦邪,个性中带着规矩,大开大合又相互平衡,着实为生平仅见。
“云哥,到底咋样?”
李文德目露精光:“能值多少钱?”
江凌云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
三个人相视而笑。
“云哥,你没骗人吧?”
“要能卖三十,咱中午吃饺子!”
江凌云摇摇头。
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三千。”
雾草!
二毛吓了一跳:“你,你开玩笑吧…”
张欢跟李德文也是直咽唾沫,这么破烂的字,能值三千?
江凌云放下字画,又找了半天。
报纸堆里,果真还有三张宣纸,都是同一人笔迹。
“这叫四条屏。”
江凌云皱着眉:“应该是清末或者民国的东西。”
纵观华夏历史,明代草书名声最盛,但这副四条屏,与其相差甚远。
如果没有猜错…
这副字,应该诞生在他穿越之后。
“收拾一下,一会装裱上,去古玩店卖了。”
刘二毛愣愣的点着头,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江凌云哭笑不得:“赶紧收好,这可是钱!”
“行,行!”
刘二毛总算回过神,满口答应的同时,乐的合不拢嘴。
“行啊二毛,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李德文下了铺,拍着二毛肩膀。
“晚上请哥几个搓一顿?”
刘二毛露着大板牙:“那必须的!”
可刚说完,宿舍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草!”
王猛骂骂咧咧进了宿舍。
“搁楼道就听见你们瞎扯淡,不嫌寒碜。”
“这几张破宣纸,都潮的要发霉了,还想卖钱?”
王猛身材高大,站在刘二毛跟李德文面前,就跟座山似的。
三个人都不说话了。
“江凌云初中都没毕业,他看的懂字画?”
王猛白了刘二毛一眼。
转而冲着江凌云,皮笑肉不笑:“是不?”
江凌云冷冷看着他。
回想前任宿主,每每被王猛挑衅,连个屁都不敢放,现在还骑自己头上拉屎?
江凌云越想越窝火,起来就是一耳光!
啪!
宿舍里一阵寂静。
王猛也被打傻了!
很快,他就捂着脸怒吼:“我傮你…”
江凌云心里冷笑,今天不把他打服,自己非得改姓!
“王猛你干嘛?”
就在这时,班主任曹洪也冲了进来。
王猛暗暗咬牙,又不敢说什么:“没事,闹着玩呢。”
“没事回你铺上!”曹洪大喝一声。
王猛狠狠瞪着江凌云。
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坐到自己床铺。
曹洪这才转身。
“江凌云,你…”
本来想训江凌云,想到他不是本校学生,又没法开口。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学校。”
“你在宿舍白住,我一直也没管,可你不能胡闹,知道吗?”
江凌云点点头。
曹洪松了口气:“刘二毛,你们俩跟我来趟办公室。”
真就这么走了,王猛肯定还要欺负他们俩,不如先带他们出去,等王猛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曹老师,好意心领了。”
江凌云拉住刘二毛,随后抱起四条屏。
“我们出去一趟。”
“您放心,我们不会惹事。”
说完,他带着刘二毛,绕过曹洪,朝楼梯口走。
看着江凌云的背影,曹洪长嘘短叹。
“凌云,你确定这几张纸能卖钱?”
跟着江凌云离开学校,刘二毛还是有点不信。
江凌云没说话。
四条屏虽然是古物,但好在一直被报纸包着,所以根本没受潮。至于褶皱也不严重,压实、压平就行。
现在最重要的是装裱,不过也不费劲,两人找了家配框店,刘二毛花了五十块钱,五分钟就弄好了。
“走,古玩店。”
江凌云抱着装裱好的四条屏,又拉着刘二毛,直奔最近的“博古”古玩交易市场。
就在学校后墙对面的南怀广场。
说是交易市场,实际上只有第二层的大厅,物件不多,平时也没啥人。
两人一进来,只看见大厅里空空荡荡,唯一的玻璃柜里,放了几个鼻烟壶、檀木手串,江凌云不用看也知道,都是赝品。
他的心也凉了半截。
这种地方,只怕和氏璧都出不了手。
“哟,卖字?”
听到动静,老板很快从摇椅上爬起来,饶有趣味的打量着两人。
刘二毛直接怂了,小声问江凌云:“要,要不咱们走吧…”
“别走啊。”
老板又乐了:“来,给老哥瞅瞅。”
屁大的学生啥都不懂,反正闲着没事,不如逗逗他们。
这么想着,老板的目光也移到了四条屏上。
“字写的不赖,这是狂草吧?”
“嗯,像高大师的手笔,你写的?”
“不过狂草嘛,就得狂一点,这字太规矩了…”
吹了几句,老板也顺势看到了落款的盖章。
“清江居士?”
他嘿的笑了。
“你才多大,就叫这么老的号?”
可刚说完,他忽然觉得这个别号有些耳熟。
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清江居士…
老板的眸子微微睁大!
又狠狠揉了揉眼睛,把落款看了五六次,头上早已汗出如浆。
“你认识?”
江凌云神色微凝。
老板的心砰砰直跳!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的真迹,但传闻之中,那位先生的作品早已佚失,怎么会…
“你卖多少钱?”老板谨慎的问。
刘二毛一听有戏,赶紧答道:“三千!”
“你们才多大,就敢要几千?”
老板愕然不已。
“这是你们家的,还是你们自己的?”
“我可提前说了,我收了这幅字,你们家里要问,我可不管。”
刘二毛喜上眉梢!
这几张烂纸居然真有人要,配框店也忒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