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出发

秦悠然回来得不早也不晚，明亮的阳光投射在大地上，从百米的高空往下看，只能看到荒草废墟中有两个小小的身影，无论是高大的劳尔，还是肤色异于常人的贝提克，都相当不显眼。

贝提克似乎正在教导劳尔使用飞毯，二人坐在飞毯上，上上下下翻飞着，很快，又“咻”地一下往外飞窜，劲风将野草拨开，留下细长的痕迹，二人差点撞上遗址，在险而又险的时刻，才堪堪停下。

这只是因为劳尔是第一次使用霍鹰飞毯，越是厉害的科技产物，上手就越是轻易，不过一嗅功夫，劳尔就已经熟练掌握霍鹰飞毯的操纵方法。

也正是在飞行中，他的余光忽然瞄到了秦悠然的身影，飞毯的速度立马降低下来。

一方是展翅临空的神秘女子，一方是乘坐飞毯的人类男人与机器人，双方在半空僵持了将近半分钟，最后，劳尔控制着飞毯，朝秦悠然接近，这也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近秦悠然，尽管眼底依旧保持着极大的戒备，也不能不说是极大的进步了。

贝提克没有阻止他，秦悠然也没有动作，这似乎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飞毯那毛糙的边缘离秦悠然大约还有一米的距离，便停下了，劳尔本来坐在上面，而今已经站起。

“你会跟我一起去光阴冢，对吗？”劳尔压着眉头问。

贝提克也已经站立起身，不动声色地阻隔着两人，当秦悠然的视线从劳尔移向他时，他只敛目低头，既不与秦悠然有任何视线交流，身体也不退半分。

秦悠然轻轻扬眉，她回答，“对。”

不知道是作为仆从的专业素养，还是作为机器人的冷漠淡然，贝提克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劳尔得到了确定的回答，既不显得高兴，也不忧伤，他神色复杂，心底似乎有无数的疑惑，但料想也知道没人会为他解惑，于是两人在一问一答后，便各自离去。

待到凌晨三点，辗转无眠的劳尔终于从床上下来，他换好衣服，又检查自己的随身行李，接着便坐到床上，杂念纷纷。

贝提克这时也过来把他从思绪中唤醒，二人朝塔楼最高层走去。

帆布屋顶已经拉开，群星在头顶上发出冷冷的光芒，沿墙壁摆放的火盆中，火苗哔哔剥剥发出爆裂声。

早餐已经上桌，丰盛得像是最后的晚餐，但劳尔只喝了杯咖啡。

“你最好吃点东西。”老诗人劝道，“你可不知道自己的下一顿会在什么时候吃。”

劳尔没有胃口，摇了摇头。

他走到霍鹰飞毯旁，贝提克已经将他的背包放了上去。

劳尔坐上飞毯，正准备离去。

“记住，一旦进入大裂痕，找到入口，就让飞毯按设定程序飞行。”马丁嘱咐。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了……”

“闭嘴，给我听好。”老诗人粗鲁地说道，“到了里面，绝对别想自己飞，你会永远找不到出来的路的。”

劳尔点点头，问，“你没告诉我，是谁设定的程序，是谁完成过一次飞行？”

“是我。”马丁神色骄傲，“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我还是做到了。”

劳尔的身形一顿，他回头盯着老诗人，问道，“什么时候？你是多少年前设定的程序？”

“差不多两个世纪吧。”

“两个世纪！”劳尔几乎从飞毯上跳下，“你知道两个世纪可以发生多少事吗？要是发生过塌陷怎么办？要是地震过怎么办？要是有东西拦住我的去路怎么办？”

马丁无所谓地耸肩，“你以两百公里的时速飞行，所以我猜，你应该会死。”

“去吧，孩子，替我向伊妮娅问声好，告诉她，她的马丁叔叔正等着她回来，他想在死前见她一面，盼望着听她解释一切运动、形状和声音的意义。”

劳尔深呼吸了几次，操纵着霍鹰飞毯，升高了半米，这时候贝提克往前伸来一只手，“祝你好运，安迪密恩先生。”

劳尔与他握了握，霍鹰飞毯的飞控线已经被激活，盘旋升空。

诗人在他身后吟咏：

“在大海之上有个寂寞的伶仃人，

命定通过衰朽的皮囊来延伸，

他那可憎的存在，延伸十世纪，

然后孤独地死去……”

劳尔的身影在深邃的天空中越来越小……

*

在昨日的试飞中，操纵霍鹰飞毯实在是一件简单的事，但当时他只是在一个小范围内以每小时几公里的速度试飞，到了塔楼上方数百米后，他拿出行李包中的手电筒，在地图上比对了一下，才设定好方向，用手掌按了按加速按钮。

飞毯持续加速，狂烈的风在耳边聒噪，直到密蔽场自动激活，才免除风刮之刑。

劳尔回头张望了一下，既是希望再看一眼塔楼与安迪密恩城，也是想要知道秦悠然是否真的跟了上来。

结果一回头，只见自己身后正站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她是何时来到飞毯上的，劳尔手指触到腰间的小刀，心里依旧觉得不甚安稳。

天空中，星辰回旋，秦悠然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劳尔，最后还是往后退去一步。

分明知晓这一步的距离并非真正能给自己带来安全，但劳尔也顿感压力消散不小，人对未知的事情总是恐惧的，哪怕他在竭尽全力地克服，也还是恐惧这名所谓的“异时空来者”。

他曾多次追问，但马丁并没有更多地解答她的身份，这传奇的诗人，或许也未必能知晓一切。

“我只是跟过去看看。”秦悠然在飞毯的最边缘坐下后，并无异动。

劳尔知晓她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我不会伤害你，至少现在不会。

他勉强压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心里暗恼，要是有心退让，又何必进入飞毯，不是可以自己飞行吗？

秦悠然倒也想，她垂下眼睑，眸光微暗，身下景色正飞快往后退去。

这个S级游戏布局极大，没有几年时光，她绝不可能打通所有关卡，但她的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扛到那一天。

道之殇，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还要凶猛……

在此其间，她回去过一趟学院，托了秦游仙入珍宝阁，为她确认修补道之殇的神物，是否真的需要S级游戏的评价兑换。

结果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那般逆天的宝物，的确只能靠S级游戏的评价兑换，还必须得是通关了所有的关卡，才够资格，绝没有任何钻空子的余地。

秦悠然又去过一趟授课堂，找到了第二种解决方法。

——毁掉一身修为，重新修炼。

但毁掉修为之后，同样是需要宝物吊着命，那宝物也可以在游戏商城内买到。

只是价格……让人苦涩。

更别提这种方法有个缺陷，它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只是避开了先前弄坏的路，暂且换了条路，秦悠然得换种修炼体系。

只是根基有损，天资必定掉落，再想回到先前一帆风顺的状态，完全没有可能。

更甚者，任何修炼体系走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的，她没有修补伤痕，永远无法攀上修炼的顶峰。

秦悠然当然不接受这种方法。

她必须通关这个游戏，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