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豁出去了
“让我到屋里慢慢说呀,拦在门口干嘛?”
“有话在这儿说吧,你婶子不在家,不方便。”马有成粗滚滚的身子立在门口,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老婆不在家我就不能进了?”
“你就不怕别人看见说闲话?你不怕,我还怕呢!”马有成一脸严肃,说得很认真。
王香草冷笑一声,说:“这时候你知道避嫌了,早干嘛去了?”
“你就知道瞎咧咧,我干啥了?臭娘们,一个个真拿你们没办法。”马有成担心王香草在外面胡说八道,赶紧退让了一步。
见马有成心虚气短,有了怯意,王香草反倒有了无所畏忌的胆量。
奶奶个熊的,今天豁出去了,将计就计。
是你不仁在先,那就别怪我不义了,想想你们是怎么设下圈套糟践我们一家老小的,今天落到我手里了,就算你们干干净净,啥都没做,姑奶奶也照样空手做一个屎盆子扣到你们脑袋上!
她挺起了胸脯,进了屋,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环视起来。
外屋的客厅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抬脚就想往东边屋里去,却被马有成一把拽住了。
王香草挣脱一把,责问道:“干啥呀你?”
马有成感觉到了什么,心想这个娘们肯定是心术不正,想耍阴招了,说道:“有话说话,可不能胡来。一会儿你婶子就回来,碰倒了又该疑神疑鬼了。”
王香草轻蔑一笑,说:“你老婆赶集去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
“小祖宗来,你快说呀,别弄出那个怪里怪气的样子好不好?”马有成语气里多了几许哀告。
王香草今天像是被幽灵附了体,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高高在上的状态,一不做二不休,她一屁股坐下来,仰起脸,对着俯首哈腰的马有成说:“我听说村两委马上就要换届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有人告诉我了。”
“上面人告诉你的?”马有成眨巴着眼睛问道。
王香草直着嗓子,干脆地说:“是啊!上面的人,官大着呢。”
“换届怎么了?”
王香草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地说:“我想当妇女主任!”
马有成的脸唰一下子由红变黄,再由黄变白,表情越发难堪起来。
见马有成一脸窘态,王香草横下心,将计就计,步步紧逼起来:“我可是来跟你谈正事的,可不待不理我的啊!”
马有成鼻子都被气歪了,贬斥道:“你也想当干部?你觉得自己有那个能耐吗?”
王香草梗起脖子,信誓旦旦地说:“有,当然有了!不然我能去自讨没趣吗?告诉你,我不但能把村子里的女人管好,还能把她们组织起来,一起发家致富,省得她们整天胡窜窜,趁着男人不在家,感谢狗吃猫噙的丑事儿。”
说到这儿,王香草有意对着东屋瞥了一眼。
马有成心中暗暗叫苦:真她妈的倒霉,本来跟郑玉玲也没干啥,只是坐在一起说说私密话,王香草突然闯了进来,担心产生误会,就让郑玉玲躲了起来,谁知这一躲就弄巧成拙了。
误会就误会吧,偏偏又当成了要挟自己的条件,暗地里说说也就罢了,偏偏就当着人家玉玲的面说,这也太不给人留面子了。
“你说话呀,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那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呀,是要经过选举才产生的。”
“那不就是个形式嘛,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套路,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香草,你听我说,人家郑玉玲才刚刚干了一届,干得好好的,怎么好让人家半道下来呢?”
“她哪里好了?也就是跟着混工资罢了。”
“人家哪一样干的孬了?连镇上的领导都夸她工作干得好,你是嫉妒人家了吧?”
“瞎扯吧,她的好还不都在你一张嘴上吗?再说了,他是你家远方亲戚,你肯定不会亏待她。”
“是啊,既然是亲戚,我更应该支持她的工作了。”
“切,她又不是亲生的,是黄老猫从路边捡来的,村里人谁不知道呀。”
“是啊,郑玉玲打小没爹没娘,我该待她好一点儿,你理解我吧?王香草。”
王香草不由得想起了郑玉玲的身世,她是个被遗弃了的女孩,黄老猫赶集路上捡回了家,长大后就嫁给了马有成的远方侄子。
之前处得倒还融洽,可自打当了妇女主任后,就变了,整天端着一副干部架子,叫人反感透顶。
这时候马有成还有意在为她说好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喊道:“她好啥好啊?我问你,超生的有没有?”
“有是有,但不多。”
“那她带着妇女做啥了?不但啥正事没做,反倒搅得满村子不安宁,不是这家被盗,就是那家被抢,还有那些被羞辱了的女人,这还了得,你这个做村长的有脸面见人吗?”
“好啦……好啦……别说了!”马有成见王香草越发放肆,怕她说出更加伤人自尊的话来,赶忙制止了她,板起面孔说,“王香草,你翻了天了是不是?蹬鼻子上脸的,干啥呀这是?就算是你找上面的领导了,那也该到选举的时候按程序走,你在我这儿说不着个数,再说了,还有支书的意见呢,今天你就别在这儿嚷嚷了,没数了你!看看把你给狂的吧!”
王香草毫不相让,说:“说我没数!我看是你没事,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不答应我,有你好瞧的,你们办的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不怕丢了祖宗八代的脸你就试试!”
“好了……好了,你就别在这儿瞎咧咧了,我知道你厉害还不行啊,快走吧走吧,烦死我了!”马有成伸手做出了赶她走的架势。
王香草站起来,硬邦邦地说:“我今天算是给你们留点面子,你可一定给我记好了,那个官我是当定了。”
说完转身走了门,大步流星地出了马有成家的院子。
一通发泄闹腾,王香草心里轻松敞亮了许多,手脚也跟着勤快起来,一个下午都在麦田里忙活,把整整一亩多地锄了透彻。
回家吃过晚饭后,她突然想起了胡宗全说下班后跟她谈被讹诈的事儿,心情随着夜色慢慢沉重起来。
她站起来,偷偷扯掉了电视后面的天线,对着儿子说:“小龙啊,咱家电视坏了,你写完作业就早些睡吧。”
儿子果然挠起了头皮,摆出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说:“今晚上有葫芦娃呢,我想看一会儿。”
王香草装出怜惜儿子的样子说:“那怎么办呢?要不你去二奶家看吧。”
小龙这才笑着点了点头,说:“那我就住奶奶家了,不回来睡了。”
王香草答应着,抄起书包,搭在了儿子的肩上,嘱咐几句,看着小龙出了门。
晚上九点不到,王香草突然听到院子里咕咚一声闷响,警觉地贴近门边朝外探听。
门外果然响起了胡宗全的声音,压低嗓子喊:“王香草,是我,胡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