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月14（下）
“星辰塔那边出事了！”
那边人还没冲进来，这边已经听到姜筠那急切的声音。
“不要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莽莽撞撞冲进来的姜筠看了一眼李应飞，愣了一秒，也没太当一回事，急急忙忙说道：“出事了！登塔的两个人都出事了！”
一听是人出事了，梅雪整个人都傻了。只听姜筠接着说道：“高迪大师和李佳蔚进到危楼后不久，里面就爆发了一阵强光，再之后就没了动静。守在外面的人等了半天，察觉到事情不对，等他们破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发现……”
姜筠喘着气，一时没把舌头捋清楚。
这边梅雪已经急得要抓狂了：“发现了什么，你快说呀！”
“发现两个人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听到这一噩耗，梅雪气得浑身发抖，再讲不出一句话来。
李应飞看梅雪神情动作有异，一时间无法理解她为何突然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想上去拍拍她肩膀宽慰，又怕唐突了佳人。
“然后呢？人没事吧，愿望实现了没有？”
“愿望？”姜筠无不嘲讽地冷笑：“那就是个笑话！所有人都被这个美丽的谎言给骗了。所谓的愿望，不过是魔鬼的糖果。”
“不，父亲不会骗人的，那不是谎言。”
李应飞看梅雪情绪极不稳定，倒是没注意到父亲两字，而是也跟着难过起来。
“出塔之后，学院这边迅速展开救援，以总院长为首的一众精英团队，对高迪大师和李佳蔚进行了联合会诊。”
“结果如何？”梅雪不曾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在颤抖。
姜筠叹了口气，道：“高迪大师一身灵力全失，整个人仿佛苍老了100岁……”
姜筠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梅雪已经冲出了门。
“怎么会……”
李应飞亦感到难以置信，望着梅雪离开的背影，李应飞担心她这时候心神不属出什么意外，正打算追出去，然而姜筠的下半句，才真正一个叫平地惊雷，瞬间将李应飞炸懵在原地。
“至于李佳蔚……灵魂湮灭，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什么？！”
这一消息实在是太过震撼，以至于李应飞一时间根本没法接受。
那是李佳蔚啊！
那可是李佳蔚啊！
在年轻一代中有着魔头之称的李佳蔚啊！
叱咤天下这么多年来，这家伙连亏都没吃过几次，都是只有让别人吃瘪的份。
这样一个横行无阻的家伙，这样一个纵横大陆的风云儿，怎么可能只不过爬了一座塔，然后说没就没了？！
这太他妈玄幻了！
“消息属实么？李佳蔚现在人呢？”
虽然这家伙难以相处，可毕竟同室一场，真正说起来的时候，姜筠还是感到难过。
“由陈总院长和奥斯科维奇院长一起下的判定，该是确凿无疑。”
“当真灵魂湮灭？肉体都还在，灵魂怎么说没就没了。”
姜筠深吸了口气，叹道：“据说陈院长也实在难以相信，反复检查了7遍，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三魂俱灭，一丝不剩。”
李应飞：“……”
“院长大人已经通知了飞灵圣塔那边，据说灵偲大师根本不接受这一事实，不相信爱徒已死。”
李应飞苦笑：“都魂飞魄散了，还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
或许是想起曾经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场景，姜筠也黯然道：“或许灵偲大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她是唯一一个曾经到过入圣境界的人。”
李应飞摇头：“如果真的是三魂俱灭，别说她已经从入圣境跌落下来，就是还保持着入圣境界，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就好比这跟蜡烛，灭了可以重新点燃。可是如果灯芯都没了，任你再大的火也不可能再重新点燃了。”
姜筠默然。
安静的古堡里，此刻只剩下海风的声音。
“他人现在在哪？我想去看看。”
回想起两人曾经争锋相对过的瞬间，回想起两人曾经并肩作战的画面，李应飞心里莫名感到一股悲伤。
虽然两人性格迥异，但在某些个时候，李应飞心里多少对这样的潇洒不羁感到羡慕。
羡慕他的无拘无束，羡慕他的风流倜傥，羡慕他的恣意妄为。
李应飞也曾想过，将来有一天，当他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为母亲复仇，强大到不用顾忌任何事物的时候，他也想像李佳蔚这样，拥有全部的自由。
可惜呀，这样一个不为世俗所羁绊，活得出尘脱俗的人儿，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没有掀起半点浪花。
在李应飞的认知中，李佳蔚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走的这样默默无闻。如果命运非要让他死掉，那也一定是在一个壮烈的战场，在万人围攻下，轰轰烈烈地落幕。
“此刻李佳蔚的遗体应该在被运过来的路上。”
“到哪？”李应飞没反应过来。
姜筠咬着唇，说：“到这里。灵偲大师让把李佳蔚的遗体原地冰封，等她亲自过来施救。”
李应飞：“……”
夜一点点深了下去。直到阳台外的天空深蓝不再，变得一片漆黑。
奇异的敲门声响起，敲在门上，又仿佛敲在人们的心间。
还是姜筠去开的门。
水晶般透明的冰棺下，是李佳蔚那张依旧恣意洒脱的脸。
没有一点伤痕，也没有像高迪大师那样苍老了几十上百岁。
仿佛只是睡了过去。
送来的人把冰棺放到李佳蔚的卧房就走了。李应飞和姜筠围在冰棺前哀悼，晚些的时候，宋佳璟也来了。
据说灵偲大师已经启程。没有人知道灵偲大师如今的实力，哪怕现在已经从入圣灵术师的境界上退了下来，但毕竟曾经到达过这一圣境。所以灵偲大师从飞灵圣塔赶过来需要几天，也没有人说得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睡得太多，到了下半夜，李应飞还是怎样都睡不着。
他推开门，趴在阳台栏杆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有一丝迷茫。
李佳蔚的身死魂消，让他感到到生命的脆弱，命运的无常。
历经艰险夺得的项链，好不容易登上了星辰塔，以为可以实现心中愿望，谁知反转来得如此之快。所谓的向群星许愿、向诸神许愿，只不过是一道催命符。
而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哪怕强势如李佳蔚，甚至哪怕古千狱那些号称不死不灭的超凡武者，最后不也落得个行尸走肉的下场。
眼看星辰塔是没指望了，自己又该怎样才能把老赵从流光瀑下救出来？
大海茫茫，心也茫茫。
望着夜色下深沉的大海，李应飞的心也渐渐跟着沉了下来。
没来由的，他又想起了李佳蔚。
不是隔壁静静躺在冰棺里的李佳蔚，而是每个夜晚在大海中央翻云覆雨的狂放人魂。
从今往后，再也看不到他在月光下卷起浪涛，洒然独舞了吧。
带着缅怀的心情，李应飞的人魂飞出了阳台，朝大海中央飞去。
果然，在远离陆地的深蓝中央，往日里风起浪涌的壮丽海景没有了，那个在月光下徘徊的影子也没有了。
唯一有的，只剩下本属于大海的深邃，和浪花们的宁静。
李应飞耷拉着头，长吸一口气。
即便不是朋友，作为对手，李佳蔚这样卓尔不群的家伙，也是可敬可佩的。
只是，再也分不出高下了。
人死如灯灭。没有灯芯的油灯，再也无法点亮。
李佳蔚当时选择在茫茫大海上独舞，是否也是对今天的黯然离去早有预料。
悄悄的月下独舞，悄悄得独自离去。
物伤其类。
李应飞由衷地为李佳蔚感到哀切。其实自己和李佳蔚何尝不是一类人。如果有一天他也这样意外身亡，一样不会掀起半点波澜，一样走的悄无声息。
无一知己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