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肆 去夏尔薇家（2）
阿Q拉闻言不由哑然失笑，他道：“老师哪有什么故事啊？有的只是过去而已……这样东西，你也有，所有人都有。”
夏尔薇双手托着小巧下巴，像两根支柱般的撑在台面上，双目片刻不离阿Q拉半分，直把对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这时她道：“不，我对老师很感兴趣，比如说……老师是怎么会成为侦探的？老师的眼睛好沧桑、好性感，其中，一定蕴含着其他人难以想像的故事。”
如此说着，她数息前那寂寥的表情也不知跑去哪儿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猫般调皮又充满好奇的眼神，无时不刻不在纠扯着阿Q拉说些他不愿说的事情。
阿Q拉对此只能苦笑着摊了摊手，他道：“我成为侦探的理由，恐怕得让你失望了……高中毕业后，我纯粹就是为了生计，才不得不干那行当的。毕竟，自己开事务所既不需要文凭，也不需要职业证书不是吗？”
虽然这话的真实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但也毫无疑问的隐瞒了一些秘辛。如果不是为了小O能够获得良好教育，或许阿Q拉当初会选择当兵，在部队中考取文凭；但若那样一来，小O或许就得被迫提早踏上社会，这当然是阿Q拉不愿看到的，因此，也可以说，阿Q拉是背负一份不该属于他的责任而当上侦探的。
他在用自己的人生，塑造小O的人生——这一点，是他第一天从事侦探，就已经预见到的事情；但他却从未对此感到丝毫的后悔，如果上天再给他选择一次的机会，相信他还是会这么做的。
“哎？原来老师没念过大学啊，不过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耶……”
“是吗？”阿Q拉笑道：“我倒觉得，大学那个地方，才和我极不相称呢。”
他这话可把夏尔薇给逗笑了，她的小脑袋里，似乎正想像着阿Q拉读书时的模样，这样便控制不住那根笑神经了。
如此过了一会儿，夏尔薇突兀地问道：“老师，你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当然！”阿Q拉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如果早知道房价会涨成这样，我便不开侦探事务所，改行投资房产了。”
此言一出，又一次把夏尔薇给逗乐了。
她笑了一阵，才道：“老师到底是老师，话题转移的真快，最难得的是还这么有趣。”
阿Q拉摆了摆手，说道：“侦探可没那么好当，寻常行业，是好事遇见多，坏事遇见少……而侦探所遇见和接手的，净都是些坏事儿。”
“哦？为什么这么说？”夏尔薇似乎对此相当感兴趣，说着就把身体伸了过去，脸也更凑近了一些。
视线捕捉到她温润动人、好似涂抹了蜂蜜般的双唇，阿Q拉不由咽了口口水。
强行将视线转移去其他的地方，阿Q拉说道：“无论警察还是侦探，都是一些被动的单位，在事件没有发生之前，我们只能像傻瓜一样的呆在原地……又或者，即便你知道悲剧即将发生，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仍然是什么都不能做。无论事件未发生前还是发生后，我们都不能判定犯人的去留，除了抓到犯人，我们并不能扼制任何悲剧的发生。”
听着阿Q拉说出这番话，夏尔薇表情难得的发生了变化，像是一支绽放正烈的牡丹，突然间就枯萎了似的。
说到侦探，基留在夏尔薇这样小女生眼里的印象，无非是一个飒爽的男性出现在案发现场，然后轻描淡写的破解就有所疑难，从而解决事件，飘然离去。
但那些，都只是存在于小说和影视平台中的虚构情节。无论福尔摩斯还是工藤新一，现实中都不曾存在；而那些犯人，也远远没有电视中那样富有人性主义光辉，事实上穷凶极恶的歹徒并不少见，即便他们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苦衷或者故事，也绝非区区一介侦探所能知道的。
人心，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复杂、最独一无二的东西；而破解人心的密码，也远远不只破案那么简单。把犯人捉拿归案，这和走近他的内心世界不存在任何联系，即便犯人想要交代自己的苦衷以求博取同情从而量刑，这也不应该是面对阿Q拉时所要做的事情。
罪犯也好、委托人也罢，对于一名侦探来说，这两者间的性质是相同的。你可以同情他们，甚至关心他们，但千万要记住，你和他们不身处于同一个世界，而多余的正义感及使命感，只会加快的使你走向死亡而已。
敏锐的夏尔薇从他话里捕捉到了一些东西，她犹豫了一下，问道：“果然……老师是有故事的，对吗？”
阿Q拉在那转瞬，流露出了悲切的神情，随即又很快平复过来。
“在三年前，我的恋人被杀害了。”把话说出口之后，阿Q拉自己也很好奇，为什么会告诉夏尔薇这件事呢？
“原来是这样……”夏尔薇又凑近了过来，两人的脸几乎快要贴在了一起似的，两人甚至可以呼吸到对方呼出鼻腔的气体。
“难怪，老师看上去，总是显的很寂寞。”
颇有些不能直视这勾引似的眼神，阿Q拉不禁移开了些许视线，将目光投在了桌面上杯盏的光影。
这时由外间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夏尔薇的身体轻轻一震，随即站了起来。
“我妈好像回来了，我出去看看。”如此说道，她便走出了房间。
在会客室只剩他一人这会儿，阿Q拉才有机会平复起呼吸。
他搞不清楚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毫无疑问的，夏尔薇正在逐渐窥探、或者说正在挖掘，挖掘连阿Q拉自己都回忆不起的过去。
‘寂寞吗？我真的看上去很寂寞吗？’扪心自问，阿Q拉还真有些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老师，这位是母亲。”正待他胡思乱想之际，夏尔薇带着一位线条纤细，身着时装的少妇走进房内。
如果说这位女性就是夏尔薇的母亲，那未免有些太过年轻。只不过在现代社会，对于有钱人来说，通过药物和理疗，保持出青春并非难事，所以阿Q拉也多少也能够理解少妇的美貌，或许是应金钱堆积出来的。
年轻的夏妈妈朝阿Q拉点了点头，自我介绍道：“老师你好，我是夏尔薇的妈妈，我姓楚，楚歌阑。”
“楚女士你好，我是星城之丘历史教师阿Q拉。”
不知是阿Q拉的错觉或者说其他什么东西，或许正因为楚歌阑的言谈举止充满了礼貌，所以才有一种极为疏远的气氛渗透到了空气当中。而这具体源于什么理由，阿Q拉自己也说不上来。
与夏尔薇不同，楚歌阑予人的观感，便像是个画中的人物。仿佛在进入房间的那一刻，她都没有打算进入交谈，只是如同一件物品似的，静静的呆在旁边。
所以，只待这两人互相打过招呼之后，会客室便被一种近乎尴尬的寂静所笼罩，三人无不陷入沉默当中。
三人低下头，呆坐坐了一会儿之后，也是楚歌阑率先打破沉默。
她站起来说道：“那么我有点事先上楼了，老师请多坐一会儿。”
意识到对方好像是在下逐客令，阿Q拉慌忙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道：“不了，就不打扰了，我还有些事儿，这就回去了。”
“那好，既然老师有事，我也就不多作挽留了。”如此说道，楚歌阑转过头，对夏尔薇道：“小薇，你送送Q老师。”
这下终于让阿Q拉捕捉到了一些东西，在这对母女间，阿Q拉看到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稀薄感。也并不是因为双方语气的冷淡，也并非因为那种虚伪的事务性寒暄……真要阿Q拉说这两人间对话的语气有什么端倪，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对母女缺少了一些比较微妙的东西。